任長生和那樹精纏鬥起來,枝蔓藤條越發擁擠地向四周蔓延,眼見著就要把葛淼吞噬,嚇得她喊了一聲,連忙把腳往後又縮了縮。
任長生大約聽到了,扭頭對著葛淼的方向淩空揮出一道火焰,瞬間在葛淼腳邊劃出一道火牆,枝條靠上去的一瞬間便即刻發出一聲細弱的慘叫化為粉末:“馮局!快帶她走,不然我施展不開!”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葛淼身邊,嗓子裡短促地答應了一句,隨即反手揮劍斬斷了幾根枝條,將葛淼一把提起來夾在腋下:“彆亂動,我們先走!”
話音未落,葛淼便覺一陣向上的壓力之後是失重帶來的心慌,她扭頭向下看去,隻見他們已經一躍跳到了半空中,那洞穴入口處瞬間爆開一團烈焰,巨大的火焰就仿佛追隨著他們而爆發一般,暗紅色的火苗從那狹窄的洞口樹一般生長出來,仿佛地下藏著一個大熔爐一般。
葛淼愣了一瞬,急得結結巴巴大喊起來:“底下燒起來了!任長生還在底下!”
“放心,火就是她放的。”
那男人帶著葛淼落在地上,半跪下幫她解開繩子:“不用擔心她,倒不如擔心擔心財產損失和賠償事宜……”
“但是,但是都燒成那樣了!”葛淼總算被鬆了綁,結結巴巴地指向還在冒火的不遠處。
“嗯,所以我一般不太讓她用這個鞭子。”那年輕的男人生得高大英俊,穿著管理官的黑色製服,此刻正在擰著緊縮的眉頭用力歎氣,“每一次都是這樣,每一次都是這樣,隻要她用了這個鞭子,回頭寫損失鑒定報告的時候就特彆麻煩!”
忽然,地下傳來火山爆發似的一聲巨響,甚至腳下的地麵都跟著搖晃了一下。葛淼一個腿軟摔坐在地上,眼見著那團火驟然從那狹窄的洞口衝天而去,仿佛一條蜿蜒遊走的蛟龍一般。
葛淼呼吸跟著一滯,就感覺腳下土地晃了晃,從洞口又冒出來一泡灰色的煙霧,稍稍散去之後,一個黑黢黢的人形東西從遠處緩緩走過來。
葛淼顧不得腿軟,連忙站起身朝那灰不溜秋跟滾了灶膛似的人影衝過去:“任老板?”
任長生頂著一張大灰臉一邊打噴嚏一邊走過來,靠近的時候抵著鼻翼左右各噴了一下,這才長長地呼吸了一口:“耶……總算活過來了!”
馮夜郎跟在後麵走上前:“女夷呢?”
任長生從葛淼手上接過紙巾,一邊瘋狂擤鼻涕,一邊半死不活地回答:“什麼女夷?就是昆侖百草園裡麵一棵千年仙樹,被我燒了三百年修為,反正估計有段時間成不了人形,大概是趁著火大跑了唄。”
“你就把它放走了?”
任長生甩了甩腦袋上的灰,聞言委屈地皺起眉:“什麼叫我把它放走了?我有義務抓它嗎?千年老樹成精,你們管理局都不一定能管,說不定還得上報白玉京。現在全推給我啦?”
她一邊指著自己還在撲撲簌簌掉灰的腦袋,一邊委屈巴巴地逼向馮夜郎:“呐呐呐!看看我都燒成什麼樣了啊!叫花雞見過沒有,我現在跟那差不多。”
馮夜郎嫌棄地伸出雙手將野豬一樣逼近的任長生往遠處推了推,皺著鼻子揮了揮空氣裡的灰塵:“我剛剛是不是就跟你說,不要用你這法鞭,控製不住還容易破壞現場,你非不聽!”
“對付樹不就用火嘛!”任長生說得理直氣壯一路掉灰,轉頭一指葛淼,“再說了,那老樹妖剛剛可是綁架了一個人哎,十萬火急你還從長計議!多冷血啊!”
馮夜郎看著麵前兩人,聽到不遠處下屬的聲音,皺著眉揉了揉鼻梁,最終還是妥協式的歎了一口氣:“算了算了,起碼重創了女夷,百草園這幾年應該能稍微安神點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你回去好好洗洗,這一身灰跟挖煤去了似的!”
事情結束後的第三天,葛淼重新回到了雲夢澤火車站,再一次來到這裡,她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牆上的掛鐘似乎在她進來的瞬間提高音量響了一聲。她背著那個斜挎包,走到鐘前麵,對著掛鐘輕輕躬身點了點頭。
“你跟他打招呼呢?”
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懶洋洋的聲音,葛淼轉過頭去,就看到任長生和馮夜郎跟在身後,任長生挎著一個包,馮夜郎則提著一個手提袋。
端正古板的管理官走上前,把手裡的手提袋遞給葛淼:“這裡是作為酬勞的兩斤瑤草,此外我把我和幾個朋友今年可以領取的份額都一起取出來了,一共有一斤,也給你一並裝在裡麵了。”他猶豫了片刻,語氣裡帶著幾分歉意,“抱歉,這是我能爭取到的極限了。”
葛淼連忙對馮夜郎鞠躬:“馮局哪裡的話,我知道能爭取到這麼多已經很不容易了,真的非常感謝您!”
馮夜郎點點頭:“你被騙走的錢管理署在統一清算,後麵會打電話給你推回指定賬戶——我回去值班了,如果後麵你還需要瑤草,可以先聯係我,我竭力幫忙。”
葛淼連忙朝男人再次鞠躬:“非常感謝,您慢走。”
任長生探頭望著馮夜郎的背影小聲嘀咕了一句:“……打官腔,哼。”
抱怨著,她扭過頭望向葛淼:“你讓自己陷入那麼危險的地步,努力做了一切能做的,最終換到了其實已經很可觀的三斤瑤草。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葛淼無奈地笑了笑:“我,沒有什麼感覺。我已經儘力了,這是哥哥最後的希望,如果再不行的話……可能也隻能認命了吧?”
任長生扶著脖子歎了一口氣,低頭看向那個小小的手提袋:“你知道嗎?彆說這三斤,就是三十斤,也不一定救得了他。”
葛淼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隻是在變得急促的呼吸裡緩緩紅了眼眶:“什麼結果都要接受啊。”
任長生勾著嘴角有點得意地笑了笑,把自己的單肩包遞給葛淼,壓在她肩上拍了拍:“喏,這裡麵有一棵小樹苗,回去以後把你哥接回家,就把這個小樹苗放在他床邊,不出三個月,你哥必然可以痊愈的。”
葛淼愣了愣,低頭偷偷掃了一眼那單肩包:“……這是?”
任長生都已經轉過去的腳步劃了個圓又繞了回來,有點老神在在地繞了繞手指:“啊,對了!如果這棵小樹苗忽然開口說話,你就直接威脅它說:不想被燒死的話就乖乖閉嘴,它應該就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