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她畫押,就再也沒有了轉圜的餘地,哪怕天官府的人來了,也不得不認這張契約。
她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久久沒有動作。
林俊飛也不著急,他走到陸淵身旁,伸手在其下巴處蹭了蹭,隨後將自己沾滿了對方血跡的大拇指按在契約上。
“到你了哦。”
原本接近昏迷的陸淵被林俊飛的動作驚醒了。
他強行打起精神,艱難地望向鄧月嬌所在的方向。
“不……”
他的聲音嘶啞而無力,一如此刻的內心。
“對不起……”鄧月嬌淚眼婆娑地看著陸淵扭曲的身影,低聲呢喃著。
她顫抖著抬起了自己的手,在被鮮血染紅的朱唇上輕輕一抹。
“不要……”陸淵竭儘全力想呐喊出聲,可最終發出的不過是微不可聞的沙啞低吟。
絕望與無力之情已經激蕩到了極點。
他將最後一絲希望寄托在心頭的鏡子上。
一次又一次瘋狂地溝通著、嘗試著……
可結果卻令他愈加絕望和憤怒。
鏡子毫無反應,鏡麵的黑色漩渦依舊在自顧自旋轉著,無情而冷漠。
像極了他在空無之境中見到的那張長生者的臉。
‘你動啊!’
‘你他媽的動啊!’
‘草你媽的長生者!’
‘……’
陸淵心底瘋狂宣泄著對長生者的不滿,甚至蹦出了很多他從未聽聞過的臟話。
可一切都無濟於事。
他隻明白了一點鏡子是鏡子,他是他。
陸淵對心頭的鏡子徹底失去期望。
此刻的他心中,除了絕望、憤怒與無力之外,就隻剩下了悔恨。
若是他有力量、有修為,該多好。
身處逆境時,能倚靠的唯有自身……
即便陸淵呼喊的聲音微不可聞,可鄧月嬌好似還是聽到了。
她最後看了陸淵一眼,淚水如決堤般湧出,徹底模糊了視線,而後在模糊不清的視線中顫抖著手向契約按去。
“籲!”
就在她即將接觸到契約的瞬間,小院外傳來了幾道極為嘹亮的馬鳴之聲。
她的動作頓時止住。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林俊飛麵色一沉。
他回首,卻見院門外塵土飛揚,一輛極為華貴的車架在塵土中若隱若現。
一位老者的身影在塵土中踱步而出。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已經奄奄一息的陸淵和老鄧頭,目中怒火猶如實質,麵色陰沉至極。
看清了來人的瞬間,林俊飛心中頓時一個咯噔。
棋聖李雲柯?
他怎麼會來此?
而且看樣子他認識院外躺著的兩人!
眼前慘烈的一幕讓李雲柯呼吸逐漸粗重起來。
他萬萬沒想到昨夜還在李府言笑晏晏的陸淵與老鄧頭,轉眼間竟會淪落至此!
他沒有說話,來到院前,見到了癱坐在地、雙目通紅、滿臉淚痕、絕望且無助的鄧月嬌。
“李爺爺!!!嗚嗚嗚~”
鄧月嬌看清眼前之人的瞬間,心中的委屈之情再也無法壓抑,放聲大哭了起來。
李雲柯眼角微微抽動,強忍著怒氣輕輕將鄧月嬌扶起。
鄧月嬌起身後並未著急將事情原委儘數告知李雲柯,而是第一時間跑到奄奄一息的老鄧頭和陸淵身旁。
哭著蹲下身檢查起了兩人的傷勢。
越檢查她哭得越厲害。
“陸淵你不要死!”
“爺爺你不要丟下我!”
“怎麼辦、怎麼辦……”
與此同時,馬車之上又走下兩人。
正是李承元和李窈書。
看清眼前一切的兩人瞬間瞳孔微縮。
“陸淵!!!”
“鄧爺爺!!!”
李承元目中滿是不忍。
“窈書,你與月嬌照顧好陸兄和鄧爺爺,我前往翠微山找張神醫!”
李窈書點頭,隨後快步來到鄧月嬌身旁。
看著奄奄一息滿臉血跡的老鄧頭和陸淵,她隻覺得心揪得厲害,不禁捂住了朱唇,眼眶微紅。
她將手輕輕搭在痛哭流涕的鄧月嬌肩頭,同樣有些哽咽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鄧月嬌分彆抓著陸淵和老鄧頭的手,哭得極為傷心,滿心都是害怕失去的恐懼,根本無心解釋。
李窈書也明白鄧月嬌的心情,她並沒有再多問,而是拿出自己手絹,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為陸淵和老鄧頭擦拭著麵上的血跡。
看著麵色陰沉的李雲柯,林俊飛頓感不妙。
看這架勢,那兩人不僅與李家相識,還關係極好!
李家可不簡單。
彆看李雲柯隻有個棋聖虛名,可清平洲知府親自拜訪過他,還為其題下了李府的門匾。
這也導致無數權貴競相與李雲柯結交。
李家的關係網可以說遍布整個清平洲。
壓根就不是他林家一個小小的太平鎮富商能媲美的。
好在他做任何事都滴水不漏。
彆說李家,就算天官府來了又如何?
沒有證據,拿什麼來定自己的罪?
所以他還是麵露笑意,向李雲柯行禮道
“李老前輩,您怎麼來……”
“啪!”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突然暴起的李雲柯一巴掌扇倒在地。
看著被扇得有些懵的李俊飛,李雲柯眼神中帶著極致的冰冷與殺氣。
“你乾的?”
李俊飛好半天才從耳鳴中緩過來,右臉火辣辣的疼痛讓他極為不適。
他乃林家嫡孫,從小養尊處優,何曾被人如此侮辱過?
不過他很快便壓下了心中的暴怒,迅速起身,看向李雲柯的眼神中全是隱忍的仇恨與憤怒。
“李老前輩,您這是什麼意思?”
李雲柯並未理會他的狗叫,一字一句道“你乾的?”
如此霸道的姿態讓林俊飛怒極反笑。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