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緩緩流逝,陸淵依舊沉浸在悟道中。/br鄧月嬌的視線逐漸越過陸淵,遊離於近在咫尺的翠微山上。/br江南的冬天很少見雪,卻也因此讓不少植被生機依舊。/br暖陽映照下的翠微山,山上儘是光禿禿的枝丫,可往下,開始有星星點點的綠草,到山腳時,已經有連成一片綠意盎然的樹木。/br等到了春天,綠色會自下而上,緩緩向山巔爬去。/br盛夏時,整座山都是綠的。/br秋天來臨時,綠色又會從山巔往山下退去。/br下一個冬天,翠微山還會是如今的樣子,等待著下一個春天。/br這似乎就是他們所說的陰陽變化吧?/br鄧月嬌好像忽然明白了何謂陰陽。/br可她並未因此而高興,反而微微歎了口氣。/br“月嬌姐?怎麼了?”/br陸淵的聲音驚醒了神遊天外的鄧月嬌。/br她定了定神,這才注意到陸淵麵上帶著些許疑惑與關切之色盯著她。/br“啊?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鄧月嬌有些慌亂,以為是自己方才的歎息聲驚擾了陸淵。/br陸淵搖頭道:“怎麼會,我看你發呆半天了,為什麼忽然歎氣?”/br鄧月嬌這才知道,陸淵早已經從悟道中回過了神,而且還盯著自己看了半天。/br這讓她麵色微紅。/br“沒什麼,隻是忽然想看雪了。”/br“雪是什麼?很好看嗎?”/br陸淵透著些許幼稚與傻氣的話語瞬間驅散了鄧月嬌心中的那一絲絲憂慮。/br果然,陸淵還是那個陸淵,並未因為悟性太高、接觸到了她不懂的知識而變成陌生的樣子。/br她忍俊不禁道:“雪是天上下的東西,就像雨一樣,但是隻出現在冬天,雪很輕、很白也很冷,大雪紛飛的時候,地麵、屋頂還有那些樹,都會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積雪,天地間一片雪白,非常漂亮的!”/br陸淵抬頭看了看,一片晴朗,但他還是根據鄧月嬌的描述稍微想象出了雪的樣子。/br點頭道:“聽起來確實很美,你歎氣是因為很少會下雪嗎?”/br鄧月嬌點了點頭,有些感慨道:“北方每年都會下雪,但是江南很少會下雪的,就算下也大多是小雪,觸地即化,我長這麼大,隻見過兩次大雪。”/br原來這裡是江南。/br陸淵第一次對自己所處的方位有了些許概念。/br他順著鄧月嬌的話道:“那住在北方的人豈不是很幸運?每年都能見到雪。”/br鄧月嬌聞言又笑出了聲。/br“恰恰相反,他們大多很討厭雪。”/br“為什麼?”/br“因為太常見了,便不會覺得雪有多美,但是冷是真的,不方便出行也是真的。就像江南的煙雨,北方幾乎不會見到,所以他們會覺得有朦朧的美感與詩意,非常喜歡,但是一直住在江南的人反而很少能欣賞朦朧煙雨的美,隻會覺得泥濘與潮濕。”/br陸淵聽懂了。/br“就像月嬌姐你之前說的,景就是景,本沒有什麼含義,是人的情感賦予了景色意義。”/br“嗯嗯!對的!”鄧月嬌連連點頭。/br與陸淵閒聊真的很舒心,因為他總是能精準捕捉到自己的想法,就連提問都與自己非常契合,讓自己口中原本不值一提的小事多了些許浪漫與詩意。/br總之,好像隻要與陸淵在一起,哪怕是漫無目的的閒談都變得格外有意義。/br鄧月嬌忽然想起了前幾日的晚上,兩人在看星星的過程中談到院中的桂花時,陸淵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br‘有意義!因為是你和老鄧頭告訴我的。’/br當時她以為自己懂了,兩人說的是景與情。/br可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懂,壓根沒有景的事情。/br看著眼前的略顯平凡的麵容,鄧月嬌的眼神逐漸迷離。/br情至深處,她朱唇輕啟,想說些什麼,可卻被一道中氣十足的呼聲打斷。/br“開飯了!”/br兩人循聲望去,卻見張文景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了籬笆院中的木桌。/br隨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見到了高懸於頭頂的太陽。/br這才驚覺原來已經午時了。/br鄧月嬌將近乎說出口的話又憋回了心中。/br反正來日方長,陸淵又不會忽然跑掉。/br……/br飯桌上,張文景並未著急詢問陸淵到底悟到了什麼,隻是用筷子指了指自己做的飯菜,向兩人道:“嘗嘗,我這手藝如何?”/br鄧月嬌雖然與張文景熟識,可卻從未品嘗過後者的親手下廚的飯菜。/br她拿起筷子,頗有些好奇地嘗了嘗。/br“……還好。”/br鄧月嬌明顯有些勉強的話讓陸淵頗為好奇。/br他也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而後中肯評價道:“不如月嬌姐做得好吃。”/br說話他還覺得不夠,又補了一句:“也不如李府昨天晚宴上的飯菜好吃,感覺沒什麼味……嗯?月嬌姐你拽我乾嘛?”/br話還沒說完,陸淵就發現鄧月嬌藏在桌子下方的小手正扯著自己的衣角。/br鄧月嬌沒想到陸淵直接將她偷偷摸摸的提醒直接戳破。/br她頓時腳趾摳緊,極為尷尬地低下了頭。/br張文景卻並不在意陸淵不太好的評價,反而帶著一絲笑意道:“月嬌你也是,這有什麼說不得的,拿我當外人?”/br“沒有沒有!”鄧月嬌連忙擺手否認,“我一直是把您當一家人的。”/br張文景哈哈一笑。/br“當一家人就行,直接說,這菜怎麼樣?”/br鄧月嬌看了一眼陸淵,又看了眼桌上的飯菜,學著後者的樣子一本正經道:“菜都是好菜,但經過您這麼一番烹飪以後就變得很一般了。”/br這話不僅不客氣,還非常紮心。/br張文景卻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笑道:“你們這小兩口真有意思,就連說心裡話都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br陸淵並不知道小兩口的具體含義,因此沒什麼特彆的反應,隻是微微點頭表示認同。/br可鄧月嬌知道啊!她心中閃過一瞬間的慌亂與羞澀,可很快就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br轉移話題道:“其實吃多了重口,偶爾吃吃清淡的也彆有一番風味。”/br張文景點頭以示認可。/br“這話說得不錯,不光是吃,任何事情都是張弛有度方為最佳,來來來,多吃點。”/br三人一邊閒聊一邊吃飯。/br飯後,張文景才向陸淵詢問道:“我此前與你說的那番話,你可悟到了什麼?”/br陸淵聞言沉思了片刻,緩緩搖頭道:“悟到了很多,但也有了更多、更大的疑問。”/br“哦?”張文景被陸淵的話勾起了興趣,頗為好奇道:“比如呢?”/br“比如,我悟到了世間並非隻有一套單獨且純粹的陰陽變換體係,而是由大大小小無數套陰陽體係錯綜複雜地糅合在一起,它們相互影響、相互作用,所以世間萬物都有關聯。可我不明白它們究竟是以何種方式糅合的,又對彼此有什麼影響,這似乎非常複雜,我無從下手。”/br“再比如,我悟到了相互對立的陰陽雙方,隻要足夠多,就能生成一切變化,就像推演先天八卦時,隻要在原有的橫上再加一橫,就能使得其所能演化的卦象翻倍,若一直加下去,八卦會變成十六卦,十六卦又會變成三十二卦,三十二又變成六十四,無窮無儘,如果每一卦都能與現實中的某一種象相對應,這是否意味著……我們所見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其本質可以是無窮多的陰與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