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道的他,能清晰看到堂下眾人身上的文氣、才氣、官氣。
他抬頭,便見這小種經略相公府的上空,有無儘金戈鐵煞之氣奔湧嘶吼,浩浩蕩蕩填滿了眼前的天地,至剛至烈,寧折不彎。
任何妖邪,都不敢靠近此地。
種師中老將軍身上,有與之類似的鐵煞之氣,可又混雜著濃濃的不詳烏氣,此乃天意將至的死意。
種師中戍守邊疆多年,數次死裡逃生,哪怕有人間絕頂的武道實力,也難以壓製傷勢了。
在場其餘官員,大多數元神藏匿,識神猖狂,白色的文氣散發著腐朽之意,搖搖欲墜。
其中以馬陸最勝!
而那單曉葉,眉眼之中,有一股桀驁的青綠之氣逸散而出,混雜了鐵煞和俠氣,宛若淩厲的劍光,能斬斷世間一切不平之事。
此刻,眾人每一個思緒的改變,念頭的碰撞。
都會讓自己的‘氣’有所改變。
魯達甚至能根據‘氣’的改變強烈,顏色變幻,捕捉到對方的惡意善意、秉性本心。
魯達超然的看著這幕,心底生出一種格格不入之感。
“這件官身,真是越穿越不爽快了。”
“那牛妖的肉著實香甜,直吃得灑家口滑……煉氣小妖尚且如此,那實力更高的呢?吃酒吃肉又修仙,喝的是神仙釀,吃的是麒麟肉,修自在逍遙,這不比當官舒服?”
魯達心底沒由來的冒出這個念頭。
不知過了多久。
唇槍舌戰終於停止。
種師中畢竟乃北宋名將,手掌大權,馬陸等人雖然恨不得把魯達千刀萬剮,但也不得不妥協,不敢真的得罪。
而種師中平日裡也需要渭州的糧草供應,輸送馬匹物資,養活這浩浩蕩蕩的軍營。
所以也隻能妥協。
眾人達成了共識,種師中無奈的宣布對魯達的處置。
“魯達,撤免你提轄之位。由於不日便會剿滅岷山響馬,便讓你在隨軍轉運使手下當個力夫侍衛,押送糧草去岷山。
軍需轉運,刻不容緩,若有怠慢,立斬無赦……其餘的,事後再說!!”
眾人作猢猻散。
馬陸離開經略相公府,坐上高大輦車,經過幾條正街,過了一個長亭,已經徹底看不到相公府了。
“馬大人,真就暫時放過那魯達了?”
馬車中,一個下官小心開口道。
馬陸瞥了他一眼,
“種將軍發話了,還能怎地?今晚就派刺客取了他的項上頭顱,然後種將軍發怒,調動人馬,平了知府?”
“嗬嗬,哪裡哪裡,通判言重了。”
這下官擦了擦額邊冷汗。
“不過……魯達可有家室,膝下……可有軟肋?”
馬陸轉而問道。
下官立刻回道“魯達雙親已亡,也非渭州本地人,但聽說好像有個未過門的娘子,但住在內城灑金橋,距離相公府不算太遠,也極少外出……”
馬陸聞言,有些遺憾。
內城如今戒備森嚴,可不好動手啊。
“但是……”
下官壓低了聲音“前些日子魯達的戶籍有所變動,有個遠方表親,喚作王世成,過繼到名下成了他的子嗣。”
“哦?”馬陸眼前一亮,哈哈大笑起來,
“我還真以為這廝油鹽不進呢,原來也害怕絕戶,斷了香火子嗣啊!”
“那就,先從他開刀吧!先斷王世成一臂,以儆效尤,魯達不是喜歡搜集罪狀報官嗎?”
“查查王世成的底子,子不教父之過,我要讓魯達,身敗名裂!”
……
夜色淒迷,經略相公府的書房中。
青花瓷燈火舌搖曳不穩,種師中默默在案前抄經。
管家傅彤貼心取來剪子,快速剪去燈芯上多餘部分。
本搖曳黯淡的火苗瞬間變大。
種師中看了眼傅彤,忽然輕聲開口道,
“小傅啊,你也跟了我三十多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