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給青石台階鍍上一層鐵鏽色,黎殤的靴底碾過枯葉時發出細碎的響動。
他仰頭望著懸在峭壁上的青銅門,門環上的饕餮紋在陣法流光中忽明忽暗,仿佛隨時會掙脫束縛撲咬下來。
"少家主三思!"陣法師枯瘦的手指幾乎戳到黎殤鼻尖,腰間掛著的羅盤因情緒激動叮當作響,"這**乾坤陣自祖輩設下,靠的是二十八星宿流轉之力。
您當這是孩童玩的九連環?"他說著用腳尖挑起塊碎石踢向陣法,青石在觸及光幕的刹那化作齏粉。
黎殤盯著飄散的粉塵,喉結滾動著咽下焦躁。
他清楚記得大夫說父親最多撐不過三日,而西北邊陲傳來的消息更令人心驚——黑甲衛的狼煙已越過斷魂嶺。
掌心貼著冰涼的墨玉令牌,那是大長老特批的手令,此刻卻燙得灼人。
"若晚輩能說出陣眼方位呢?"他忽然指向東南角某塊不起眼的玄武岩,昨夜夢中浮現的星圖正在識海閃爍,"天市垣東第三星,當位在巽。"話音未落,陣法師灰白的眉毛猛地一跳。
老人枯藤般的手攥住他腕骨:"你怎知..."話到半截又硬生生咽下,渾濁的瞳孔裡翻湧著驚疑。
遠處傳來急促的撞鐘聲,七長五短,正是外敵壓境的警報。
黎殤趁機甩開桎梏,玄色衣擺掃過石階激起細小旋風。
當他抬腳踏上第一級陣紋時,整座山壁都發出龍吟般的震顫。
七十二盞青銅燈次第燃起幽藍火焰,將他的影子拉長得如同執劍的魔神。
"少家主!"陣法師的驚呼被罡風吹散,"陣氣反噬會抽乾你的精血!"但青年已完全浸沒在光幕中,發帶崩斷的瞬間,三千青絲在星輝裡狂舞如瀑。
劇痛從四肢百骸炸開時,黎殤恍惚看見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半塊殘玉在胸口發燙。
當年相士暴斃前說的那句讖語突然清晰起來——"天狼吞月時,血瞳映星辰"。
此刻戌狗位的陣眼突然迸射血光,與他右眼灼燒般的疼痛完美重合。
"原來如此..."他染血的嘴角扯出冷笑,指尖凝起一縷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暗金色光芒。
當最後一道生門在坤位顯現時,青銅巨門發出的轟鳴驚飛了整座山的寒鴉。
陣法師癱坐在碎石堆裡,看著青年踉蹌卻堅定的背影消失在門內。
他顫抖著摸出龜甲正要占卜,卻發現所有裂紋都詭異地指向同一個卦象——潛龍勿用,見龍在田。
"這陣法當真天衣無縫?"黎殤的指尖劃過青銅門上的饕餮紋路,昨夜夢境裡那場暴雨突然在記憶中翻湧。
三個月前在枯骨淵遇險時,他曾被神秘力量牽引著躲進山洞,洞壁上殘缺的星圖竟與眼前陣法紋路重疊。
陣法師的冷笑打斷他的回憶:"黃口小兒也敢妄議先祖智慧?
這**乾坤陣運轉百年......"
"運轉百年卻漏算了地脈偏移。"黎殤突然蹲下身,玄色衣擺掃開青苔露出暗紅岩層,"自前年驚蟄雷劈斷龍脊峰後,此地靈氣走向已由震轉艮。"他拾起塊碎石在岩壁上畫出行氣圖,暗金微光順著指尖滲入石麵。
圍觀子弟中響起低呼。
有眼尖的發現碎石軌跡竟與空中星輝呼應,化作流動的銀河圖譜。
陣法師腰間的羅盤突然瘋狂旋轉,三枚銅錢從袖袋跳出,在青石板上拚出個殘缺的"破"字。
"胡說八道!"陣法師抬腳碾碎銅錢,枯黃的麵皮卻泛起潮紅,"就算地脈有變,輔陣的十二地支......"
"所以您才在戌狗位埋了雙重陣眼?"黎殤的右眼突然刺痛,昨夜夢中被血月灼燒的感覺再度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