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的龍頭杖突然脫手砸在青磚上,他踉蹌著扶住朱漆柱,暗金族紋長袍的領口被扯開半寸——那截羊皮卷邊緣赫然染著靛青色染料,與刺客絛帶的顏色完全一致。
"請大長老示下!"十幾個年輕子弟突然齊刷刷跪地,他們腰間的驚鴻劍仿品同時發出嗡鳴。
黎殤腕間的星圖驟然發燙,他看見小妹發間的銀鈴無風自動,墜著的鬼眼菩提正在晨光中裂開細縫。
汪徹的笑聲從二樓飄下來:"北鬥主死,南鬥主生。"醫者彈落指尖最後一點紫粉,那些紮成北鬥狀的銀針突然倒轉指向南方,"黎家的南鬥星陣,該換個陣眼了。"
大長老枯瘦的手掌拍在柱子上,震落簌簌灰塵。
他死死盯著黎殤腰間的驚鴻劍,突然發出夜梟般的怪笑:"三十年前...三十年前..."暗紅血絲順著他的嘴角淌進銀須,滴在羊皮卷上竟腐蝕出焦黑的洞。
黎殤突然按住劍柄。
驚鴻劍鞘上的裂紋滲出幽藍光芒,將滿地銀針映照得如同星河。
他看見小妹悄悄把桂花蜜倒進銅盆,琥珀色的蜜漿裹著青灰色種子,在藥漬表麵聚成詭異的星象圖案。
"查!"大長老的暴喝震得梁上積灰簌簌而落。
他扯下胸前的烏木令牌擲在地上,轉身時暗金長袍掃過汪徹的銀針匣,十七根銀針突然騰空飛起,在黎殤頭頂排成南鬥六星陣。
人群爆發出歡呼。
黎殤彎腰撿起令牌時,嗅到小妹袖口若有若無的硫磺味——與昨夜爆炸的火藥如出一轍。
他望著大長老蹣跚的背影,突然發現老人後頸處有塊皮膚泛著詭異的珠光,就像汪徹指尖的紫色粉末。
家族寶庫的青銅門在暮色中泛著血光。
黎殤摸著門環上新鮮的刮痕,想起昨夜黑衣人撤退時故意撞向門柱的異常舉動。
當他推開重達千斤的門扉時,濃重的黴味裡混著某種花果腐爛的甜膩。
"上月清點的三百顆東海明珠,少了十七顆。"隨行的賬房先生舉著燭台的手在發抖,"但每顆明珠的蚌殼都還在..."燭光照亮陳列架時,黎殤瞳孔驟縮——那些本該空了的蚌殼裡,全都蜷縮著漆黑的蟲蛹。
他突然揮劍劈開最近的蚌殼。
驚鴻劍的寒光中,拳頭大的屍蛾振翅飛出,磷粉在黑暗裡拖出鬼火般的軌跡。
賬房先生尖叫著打翻燭台,火苗舔舐到絲帛的瞬間,黎殤看到架頂的紫檀盒反射出奇異藍光。
那是母親生前最愛的翡翠步搖。
此刻本該嵌著明珠的簪頭卻插著半截白骨,骨頭上刻滿與羊皮卷相似的星軌符號。
黎殤用劍尖挑起旁邊傾倒的玉瓶,發現本該裝滿西域香料的容器裡,全是碾碎的鬼眼菩提。
"少族長!"賬房突然拽住他染血的衣擺,"您聽..."
暗處傳來細碎的啃噬聲,像是千萬隻蟲豸在蠶食錦緞。
黎殤踢翻裝滿金器的箱子,成串的南紅瑪瑙滾落滿地——每顆瑪瑙中心都嵌著粒青灰色種子,正隨著屍蛾磷粉的飄落而緩緩發芽。
地牢入口的石碑上,先祖題寫的"滌罪"二字結滿蛛網。
看守的年輕子弟舉著火把欲言又止:"自從三老爺暴斃..."他話未說完,火把突然爆出綠色火星,驚得他鬆手墜入深淵。
黎殤抓住下墜的子弟後領時,驚鴻劍鞘重重撞在石壁上。
幽藍光芒照亮牆壁的瞬間,他看見密密麻麻的抓痕裡混著新鮮血漬——那些掙紮的指印大小不一,最小的不過孩童手掌。
"昨夜押進來的黑衣人..."看守哆嗦著指向最深處牢房,"今早發現時...皮肉完好...但骨頭全碎了..."
黎殤的劍尖劃過潮濕的牆壁,青苔剝落處露出暗紅色符咒。
當他靠近掛著九重鎖的玄鐵牢門時,腕間星圖突然灼痛如烙。
門縫裡滲出的寒氣在地麵凝成霜花,霜花中竟綻放著與桂花蜜罐底相同的青灰色嫩芽。
"少族長當心!"看守突然指著他的影子尖叫。
搖曳的火光中,黎殤的影子正詭異地分裂成七道,每道影子的手中都握著不同的兵器輪廓。
最左側那道甚至戴著與大長老相似的冠冕。
驚鴻劍突然自行出鞘,劍光劈開牢門鏽鎖的刹那,陰風裹挾著腐臭湧出。
黎殤踏著滿地冰霜前行,劍尖突然挑到塊柔軟之物——是半幅繡著黎家族紋的繈褓,與他嬰兒時期用過的那塊,恰好能拚成完整星盤。
暗處傳來鐵鏈晃動的聲響。
當黎殤用劍光逼退黑暗,石壁上赫然出現用血繪製的巨大圖騰。
那由星辰與毒蟲組成的圖案中央,蜷縮著具包裹在族紋長袍中的白骨,骨掌間緊握的銅鈴,與他昨夜在黑衣人腰間見過的完全相同。
"咯咯..."
陰森的笑聲突然從頭頂石縫滲出,驚得屍蛾磷粉如雪紛落。
黎殤轉身時,火把映出牆角的積水潭——水麵倒影中,那個本該空無一人的刑架上,正晃動著戴靛青麵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