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殤耳畔的《北鬥安魂調》陡然尖銳起來,簷角銀鈴在月下炸成碎片。
小妹攥著他衣擺的手猛地收緊,碎瓷般的鈴片擦過她發髻時,被他用乾坤袋淩空兜住——袋中青銅匣突然發燙,隔著布料在掌心烙出北鬥七星狀的灼痕。
“看來小友與老夫所求之物頗有淵源。”黑袍人踩著翻湧的黑霧落在試劍石上,青岡岩瞬間爬滿蛛網狀裂痕。
他枯枝般的手指撫過腰間獸紋銅鏡,鏡麵映出大長老驟然蒼白的臉:“黎家守著北鬥樞機整整三代,也該物歸原主了。”
大長老的龍頭杖重重頓地,藏在杖頭的狼首玉玨發出嘶鳴:“放肆!我黎氏乃北鬥星君嫡脈......”
“嫡脈?”黑袍人突然笑出聲,袖中竄出的黑霧凝成三丈長的陌刀,刀鋒掠過東廂房簷角,去年新換的鎏金瓦當簌簌墜落。
小妹突然輕呼,黎殤低頭發現她裙裾上沾著的瓦當碎屑,竟拚成了祠堂壁畫裡的饕餮紋。
胎記處的刺痛驟然加劇,黎殤按住腰間乾坤袋。
三個月前那個雨夜,他親眼看見大長老用浸過狼首玉玨的朱砂水,在小妹剪的並蒂蓮上畫北鬥七星。
此刻青銅匣與胎記共鳴的灼熱,竟與那夜玉玨泛起的血光如出一轍。
“想要北鬥樞機?”黎殤突然鬆開小妹,踏著滿地銀杏葉走向場中。
每走一步,昨夜雨水浸透的青磚就泛起金紋,隱約構成星鬥軌跡,“不如先問問它認不認主。”
黑袍人陌刀劈落的刹那,黎殤袖中甩出七張剪紙。
本該脆弱的紅紙撞上玄鐵刀刃,竟發出編鐘般的清鳴——小妹去年中元節剪的北鬥七星圖在月光下舒展,貪狼星位突然迸射青光,將陌刀震得寸寸碎裂。
“雙生星命果然有趣。”黑袍人退後半步,銅鏡映出黎殤背後浮現的虛影。
那是個與他一模一樣的少年,隻是眼角染著血痕,手中提著盞破碎的青銅燈。
大長老突然劇烈咳嗽,狼首玉玨從他袖中滑落,在地上滾出北鬥七星的形狀。
黎殤感覺有熱流自胎記湧入四肢百骸,抬手指向空中殘月:“玉衡開陽,搖光為引!”小妹裙擺上的饕餮紋突然活過來,躍入北鬥剪紙組成的星圖中。
黑袍人的銅鏡應聲炸裂,飛濺的碎片在半空凝成七枚血色銅錢,正對應小妹臥房簷角的七個鈴鐺位置。
“原來如此......”黑袍人化作青煙消散前,銅錢突然射向祠堂方向。
黎殤轉身要追,卻見小妹正蹲在地上,用碎瓦當拚著新的圖案——正是三日前他在寶庫暗格裡見過的,青銅匣上那個殘缺的星象圖。
大長老的龍頭杖突然橫在黎殤麵前:“你何時偷學了禁地星圖?”杖頭狼首雙目赤紅,黎殤胎記處的灼痛突然變成刺骨寒意。
他望著滿地泛金的星鬥軌跡,突然想起幼時祠堂失火那晚,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半片龜甲上,也烙著這樣的紋路。
祠堂方向傳來瓦片墜地的脆響,黎殤摸向乾坤袋的手頓了頓——青銅匣的北鬥七星紋正在袋中遊移,與小妹拚湊的星象圖完美契合。
夜風卷起最後一片銀杏葉時,他聽見百裡外傳來悠長的塤聲,曲調正是《北鬥安魂調》的倒奏。
黎殤指尖還殘留著青銅匣的灼熱,黑袍人碎裂的銅鏡殘片在月光下泛著詭譎的光。
他忽然注意到每片鏡麵都映著寶庫中那盞鎮魂燈的花紋——三個月前破除詛咒時,燈芯正是燃著這般幽藍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