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恐是往江南一代去了。”芸苓說,“之後十數年不聽得其行蹤名號,該是隱匿於山野之中,不敢再以妖身現世,直到大虞名存實亡,天下大災,才又有一‘虎大聖’從江南一帶現身。”
“那‘虎大聖’藏匿二十餘年,修為更長,卻是本性不改,在饑民過處設置關口,以做人市,若人想從人市過,需留下身上斤兩,百人過關,往往隻可存活十餘人,其中婦人幼童都不得出關,隻因那虎妖以女人和幼童骨肉為香肉,男人和老人骨肉為臭肉。”
“江南有人想除去此妖,但都不敵它,反被它砍下頭顱,掛在山門之上。”
“再後來,有一人提劍尋得那妖虎,將此處妖邪儘數斬儘,連那虎妖山頭都被削去一角,此妖患才得以平息。”
芸苓談話之中,看向了莊行的劍。
“那斬虎之人...名喚為何?”莊行問。
“姓莊,名行。”芸苓說,“與我是同一地出生,此人在大災年間,四處除妖,有人尊稱他為劍仙,隻是他斬去虎妖後,在那山頭留下配劍,便銷聲匿跡了,很多年沒人再看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不過,他替我報了殺父之仇,如此便是有恩於我,我便待有一日能回報他的恩情。”
“...”莊行沉默了良久。
他站起來,看向那屋子的舊址。
那倒塌了一半的土茅屋無人修繕,落葉與雜草將院落覆蓋掩埋了,但還可瞧見有幾處燒焦的痕跡。
探頭往另一半屋子看,能瞧見一個半好的床榻,那屋子裡空空蕩蕩,什麼也不剩下了。
莊行兩天前便聽老人講過,大災年間,村裡的人種不出糧食,基本上都一同逃去宜都了。
若有關係,在城中有人做保,便可進城,躲避災情。
村裡常有人去宜都做工,有村長和老獵人在,村裡的民眾,應該能進城去避難,戰亂之下,拋棄家鄉也隻能是不得以的選擇。
莊行猜到村裡應該沒有人住了,但他還是想回來看看,心中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他看了許久,長歎了一口氣。
“醫仙,那妖虎在這村中食了幾人?”
“三人。”
“醫仙可知那三人名號?”
“一人乃我生父,芸術,一人乃村中農夫,黃本良。”芸苓說,“最後一人,是莊行生母,祝禾。”
...
黃昏時,莊行跟著芸苓來到了村子附近的墓地。
芸苓在墓碑前奉上一束白菊,說道:“爹爹,女兒來看你了。”
她點燃了三炷香,插在碑前,墓碑被掃的極為乾淨,上一捧花還未枯萎,看得出她常常來為爹爹掃墓。
莊行也雙手合十拜了拜,這是對死者的禮儀。
“你那貓熊,真要留在我這裡麼?”
“它年歲已高,隨我四處奔波不是件好事,況且我本不屬於此地,有朝一日我終歸是要回去的,到時候若是又留得它一個,未免太孤單寂寞了。”
“你不怕它在我這裡過的不好?”
“醫仙是個良善之人。”
“何來此言論?”
“非良善之人,又怎會被此地百姓尊稱為醫仙呢?”
“醫仙麼...”芸苓摸了摸石碑,“我年少時尋得白蓮居士玉簡,曆儘磨難才讀得其中法門,後又跨越千裡,去西州百花穀拜師學藝,隻為殺那虎妖,替父親報仇。”
“卻不料功尚未成,隻聽得那虎妖被人除去,那時候我連每日做的內息都荒廢了,不知道該去何方,該去何處。”
“心無所屬,便想著回家看看,幾十年春冬如絮,唯有淮夏和白鼠伴我左右,卻沒想過成了彆人口中的醫仙。”
“醫仙心中還有遺憾?”
芸苓搖了搖頭:“我了無遺憾,這裡就是我的歸屬,你那貓熊與我相性不錯,我會好生照料它,也願你能找到歸屬吧。”
“多謝醫仙。”莊行說。
他帶著一束花打算去祭拜另一塊石碑,可站在碑前時,卻愣了愣。
那刻著“農婦祝禾”的石碑前,卻是放著一折玉蘭。
“醫仙來此祭拜過?”
芸苓搖了搖頭,也覺得詫異:“是有彆人來過,連我都不知曉他來過,此人修為比我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