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左相……好大的官啊!”謝紫峨不禁苦笑著低歎了一聲。
“紫峨!”謝氏心中悲痛,輕喚道。
謝紫峨冷眼看向了謝氏:“若不是你軟弱無能,就隻想守著你的夫君你這個家,阿鶯與阿晴又怎麼會死?
她們來尋你,是將你視為她們的依靠,可是你身為她們的姑母,竟然讓她們落入賊人之手,還死得如此淒慘!”
謝氏無言以對,知道無論怎樣懺悔都已換不回兩個侄女年輕的生命,隻能以手掩麵哭泣,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紫峨!對不起,對不起……”
慕容桓截斷道:“謝紫峨,此事不能怪罪到謝夫人身上,她是沒有保護好你的兩個妹妹,但弱者無罪,與其對無辜者發泄憤怒,不如積蓄力量,讓你的仇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謝氏已經被自己的愧責逼得發了瘋,若是再受什麼刺激,很有可能會再度陷入無儘黑暗的瘋狂之中。
“不錯,既然蕭中丞已經拿到了認罪書,還請蕭中丞上稟聖人指控這些貪臟枉法視人命如草芥的奸佞,我大理寺也會將此案上奏給聖人!”盧十一郎接道。
他話還未完,未想蕭慕宸竟斬釘截鐵的回了句:“很抱歉,我並未打算即刻將此認罪書呈到聖人麵前!”
“為什麼?”眾人怒問。
蕭慕宸道:“郭弘霸隻是其中之一,想讓郭弘霸伏法,其實很容易,但若是想要邱神績與魏王伏法,你們覺得這是一件容易的事嗎?”
這一問,密室之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魏王武承嗣不僅是文昌台左相,更是女帝最為信任的堂侄,若非武承嗣給女帝造勢,找出了那一枚代表祥瑞和天命的玉石,引領輿論風向,並以此為由將李氏宗親全部召集到洛陽,一舉殲滅了李唐宗室最為核心的政治軍事力量,武曌也不會如此順利的登上這皇位。
而武曌一登位,武承嗣便立即獲得魏王的桂冠與左相的寶座,一時間權傾朝野。
如今聖人在立太子一事上甚至搖擺不定,到底是傳於自己的兒子相王李旦,還是傳給自己的侄子武承嗣,讓李家天下徹底傳到武家手中?
可見武承嗣在女帝心中的地位,是連兒子也無法撼動的。
眾人陷入無奈的沉思。
謝紫峨更是直接問:“那你說怎麼做?”
蕭慕宸便將自己的布署說了一遍。
待他說完之後,謝紫峨還有些不放心道:“太平公主?她可信嗎,她可是武家的媳婦。”
“她既是武家的媳婦,也是李家的女兒,而且魏王武承嗣於她來說,可是有殺夫之仇的。”
提到太平公主,慕容桓心中再次湧起了一陣難言的酸楚以及複雜的感情,她知道這是李靈桓的情緒在影響她了。
在蕭慕宸的再三提問與解說之下,無人再有反駁之言,半個時辰之後,蕭慕宸便帶著慕容桓從大理寺中走了出來。
兩人乘上馬車後,慕容桓便忍不住問:“你為何會說,魏王武承嗣於太平公主有殺夫之仇?真正殺了她夫君的不是當今聖人嗎?”
蕭慕宸便笑道:“你說得不錯,不管武承嗣做了什麼,都不過是在為聖人登基而鋪路,當年他以一枚玉石為借口,讓聖人將所有李氏宗親召集到洛陽,以致於以越王為首的諸王惶恐為求自保而發動了叛亂,這一次叛亂更讓聖人有了誅滅李唐宗室的理由,同時將不附武氏的諸王黨羽鏟除殆儘。
而太平公主的前夫薛紹便是在這一場大清洗中被武承嗣指控並犧牲掉的一枚棋子,雖然太平公主在聖人麵前極力為薛紹求情,但依舊沒有挽救薛紹的性命,這件事情讓太平公主也明白了聖人不僅是她的母親,更是帝王。
在權力與親情的選擇中,聖人選擇了前者,而她的身份也意味著她不會再單純的享有感情,而隻能是權力鬥爭中的砝碼,她的婚姻也隻能代表著她的政治立場。
但不管是出於對聖人的畏懼還是母女親情,她都不敢去憎恨自己的母親,而隻能憎恨武承嗣。”
聽完蕭慕宸的解釋後,慕容桓更加心有所觸,生出一縷莫名的複雜情愫來:這也是李靈桓對自己母親的矛盾感情吧,既有對親情的渴望,也有對她冷酷無情的憎恨。
“嗯,你說得很有道理。”說完這句後,慕容桓忽然又問,“你對太平公主十分了解嗎?”
蕭慕宸一怔,又微微笑了笑,答道:“小的時候曾經在弘文館一起就讀過,算比較了解吧!”
弘文館作為大唐的六學二館之一,有很多皇族與勳貴子弟都在裡麵就學,裡麵的藏書頗豐,乃是大唐極為重要的藏書之所,是比之國子監六學更令士人們向往的所在。
若能入弘文館,那才是大唐士人們的無尚榮耀。
原來蕭慕宸年少時還在弘文館就過學,那他曾經的家世也很不一般吧!
“對了,我答應過你,讓你進國子監,不如今日我便帶你去見一位國子監四門學的博士,如何?”
“倒也不必如此著急,先將郭弘霸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慕容桓說道,忽地欺身過來,伸手撫向了頭頂,一頭銀色的發絲,並十分認真的看向了他的眉宇,眼睛。
近在咫尺,甚至能聽到她幽微的呼吸,以及感受到胸脯的起伏。
蕭慕宸臉色微紅,頓時心跳如鼓。
卻聽她說了句:“你的膚色過於蒼白,瞳色泛藍,發絲全白,不僅是因為受到了極大的情緒波動所致,還因為你曾經中過冰蠶之毒的原因,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