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大齊這些官,不如沒有。”
劉桃子收起了麵前的文書,放在了一旁,看向了田子禮,“我讓寇流留下來協助你。”
田子禮趕忙說道:“兄長,不必,與楊忠的大戰在即,我一個人便足矣,讓寇流留在您身邊吧。”
“當下張黑足領兵坐鎮恒州,姚雄在北恒對抗突厥人,若是寇流留在我這裡,兄長身邊豈不是無人可用了嗎?”
劉桃子輕輕搖頭,“無礙。”
“已是元月,楊忠沒有機會出兵了。”
“要抓緊這段時日,這是你初次治理大州事務,多看看楊公的那本書,查缺補漏。”
“最重要的是,勿要以偏見來待人.胡人之中,也有斛律光這樣的人,漢人之中,也有韓晉明這樣的人。”
“唯!!”
劉桃子叫來了一位騎士,將書信遞給了他,讓他送往鄴城,隨即站起身來,便要離開此處。
高阿那肱得償所願,坐上了馬車,不必再遭受風霜之苦,而劉桃子騎著青獅,田子禮跟在他的身後,一同朝著招遠出發。
青獅邁開大蹄,走在最前頭,一馬當先。
道路上滿是積雪,清澈乾淨,沒有高高堆起來的惡臭土坡。
雖沒有雪土堆積起來的高坡,可沿路卻時不時能看到些墳堆。
地麵上有新動過土的痕跡,連綿不絕的墳堆集中出現在了一些重要的路口,這裡通常都有小路通向遠處的村鎮。
遠處的村鎮外,時不時能看到濃煙。
如此走了許久的路,來到了陰山腳下的桑乾縣。
縣城之外,掛滿了頭顱。
城樓上的頭顱被串起來,此刻正在隨風飄動。
有騎士們正在押解著眾人,頻繁的走出城池,就在城外的一處馬廄前,地麵上挖出了一道溝壑,那些人就被押到此處,跪在溝壑前,一刀砍去,頭顱掉落,屍體則是丟進溝壑。
有人崩潰,嘶吼辱罵,有人嚎啕大哭,大聲求饒,有人一言不發。
這裡的士卒們配合的很好,有人押送,有人揮刀,有人掩埋屍體,有人處理首級。
城外格外的熱鬨,每一刻都有人頭掉落。
當這些士卒們發現前來的大軍之後,即刻就稟告了上官,很快,一位軍官急急忙忙的前來拜見。
“將軍!!”
來人正是劉成彩,他拜見了劉桃子,方才說道:“城內又平定了一場叛亂,正在處死主謀。”
劉桃子還不曾開口,田子禮縱馬出來,問道:“是何人謀反?!”
“城內張姓,獨孤姓,陸姓等三個大族,以私兵和家丁衝擊官署,攻打城門,被我所拿下。”
“嗬,對他們還是太憐憫了。”
他看向了一旁的劉桃子,“兄長,就不該征集物資,應當直接誅殺滅族!”
劉成彩笑了起來,“我已將其滅族,還挖出了兩個藏著錢糧的地方.夠全城人吃好多年的!!”
田子禮看向了劉桃子,“兄長,您且先進官署,我來處理。”
劉桃子領著其餘人進了城,田子禮則是跟劉成彩在此處詢問叛亂的事情。
走進了城內,時不時還能看到有甲士四處走動,有人乾脆是持刀走動,刀刃上還能看到血跡,時不時就揪出幾個人來,押著他們往城外走。
可到了城南官署所在,此處卻是人山人海。
百姓們完全堵住了所有的道路,進出不得。
場麵喧鬨,人擠著人,時不時能聽到散吏那憤怒的吼叫聲。
劉桃子騎著戰馬,看的很遠。
在官署門外,看到有許多散吏,有的在記錄,有的則是正在分發冬衣柴炭,朔州在入冬之後就發生了幾次大雪災,其中又以桑乾受災最嚴重。
還是原先的套路,詳細的核實來者的身份,耕地,而後發放物資,授發耕地。
散吏們都在接待和分發,有甲士維持秩序,確保不會哄搶。
高浟所推行的均田令,在朔州得到了很少的推行,一切如故,劉桃子麾下的散吏們對這一套東西可謂是相當的清楚。
可也有不同的地方。
那散吏在授發的時候,竟是直接開口說道:“這都是我家安西將軍所授發的,往後此處歸屬我家將軍治理,縣衙若有傳令,在縣內外推行諸事,那便都是善政!爾等不可懼怕!”
老農背起了布帛,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激動,臉漲的通紅,麵對官吏的囑咐,連連點頭。
“知道了!知道了!”
“將軍萬歲!!”
散吏那板著的臉也舒緩了些,笑著點頭,“記住就好。”
劉桃子正看著這一幕,田子禮匆匆追了過來,他忙完了城外的事情,交代好了,他看著劉桃子,又看向了遠處那擁擠的人群,“怎麼辦事的!竟讓兄長在這裡等著,我這就去.”
“子禮。”
劉桃子叫住了他,問道:“散吏雲:活命皆將軍所賜.是你吩咐的?”
田子禮當即慌亂了起來,有種偷竊被抓住的羞恥感,他急忙解釋道:“兄長,我不是有彆的意思,主要是為了安撫百姓。”
“在那塞外,百姓們信任官府,無論我們下達什麼命令,他們都爭著去做。”
“可這朔州,恒州,這都是大州,百姓極多,人一多,想法也就多,我們下達命令,他們都跑,不願意親近官衙,所以我就讓眾人都拿出兄長的名頭來,他們或都聽說過您的名頭,一聽是安西將軍,都願意聽從絕對沒有其他的想法。”
劉桃子沉默了片刻,“你還是有些太急躁了。”
“兄長!我也不曾說錯啊,這本來就是您分發的,不然,還要說是高湛發的嗎?他連邊兵的物資都吞掉了!”
“當下北朔北恒諸戍鎮,也都是這樣!他們都知道了新皇帝不給物資,是將軍前往朔州取回來的!”
“大行皇帝陛下對吾等確實有恩,東西也確實是他發的,讓百姓們去承他的恩德,我覺得應當!”
“可那高湛是個什麼東西?”
田子禮的眼裡完全沒有對這位新天子的半點敬重,他不悅的說道:“兄長,當下我們執掌四州,有了朔州和恒州,物資糧食就能解決大半,朔州和恒州有的是耕地,隻是過去都不繳納稅賦,才有貧苦的情況!”
“當下這些耕地上都有了百姓,礦場也不敢不繳納成品了,到明年,我們有糧,有鐵,有馬,有人漢兵也差不多操練成型,怕他做甚?!”
劉桃子輕聲說道:“我們之所以能如此順利,不是因為我們強盛,也不是因為敵人太弱。”
“是因為我們占據大義,我無私心,所做都是為了社稷。”
“故而有段韶,斛律光,高長恭這樣能作戰的人,也不願意與我作對,當作什麼都不知,縱容我們四處做事。”
“我所表奏的官員,高浟也會直接批準,還會想辦法送來良吏來幫助我們。”
“隻要我沒有謀反的想法,所作所為是為了社稷,那他們對許多事都可以當作不知情,甚至還會私下相助。”
“可你現在的做法,卻是會破壞當下的局勢。”
田子禮呆愣了片刻,隨即長歎了一聲,低下頭。
“兄長,我知錯矣。”
“是我太過得意了,我這就下令,讓他們改口稱廟堂恩德。”
劉桃子看著滿臉沮喪的田子禮,忽又說道:
“其實,大多百姓雖沒讀過書,卻是知道好壞的。”
“哪怕嘴上不說,心裡大抵也有些了解。”
“給他們說一百句話,也不如為他們做上一件事來的實在。”
田子禮猛地抬起頭來。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