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邊塞同樣回暖迅速。
還沒有到三月,冰雪卻已經開始消融,遠處那光禿禿的山林之中,依稀能看到一點點的翠綠。
要是在過去,到四月,邊塞都是能看到降雪的而且還是較為常見的。
山上的積雪融化,積水從山頂一路往山腳流去,水流清澈。
隨著小溪往前走,遠處能看到許多農夫,正在溪流邊忙碌著。
他們正在分流,挖出了一條小小的渠,將溪水分出一部分到自家村莊。
高長恭披著甲,從一旁的官道上經過。
有幾個鄉吏騎馬在溪流邊沿路巡視,禁止沿路的百姓們私自搶水堵水。
村莊就藏身在遠處的山腰上,隔著老遠,卻能看到許多升起的炊煙,偶有犬吠聲響起。
寧靜的鄉野氣息。
高長恭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在邊塞體會到這種氛圍。
作為過去全齊國最貧苦最凶險最難熬的地區,如今竟有了這種鄉野氛圍。
難怪都說劉桃子有天命呢,就是彆人不信,邊塞人一定是相信的。
高長恭繞過麵前的官道,來到一處岔路口。
岔路口設了驛舍,有驛吏和驛卒攔截盤查。
高長恭這領著百餘人,就是沒有出示什麼公文,但就這架勢,那些小吏也不敢對他無禮,前來盤查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滿臉帶笑,不過,登記還是要登記的,若是沒有此處驛舍的登記,到達下一個地方拿不出相關憑證,那是要被抓起來的.
在正常的告知身份信息,前往的目的地之後,高長恭得以繼續同行。
越是靠近平城,這類的盤查就越是多。
平城如今正要搞登基儀式,整個恒州都開始加強防備,生怕有不長眼的趁著眾人聚集平城的時候出來鬨事。
官道有些時候會穿過村莊,兩旁會有村民拿出些東西來賣給過路的人。
高長恭看到許多沿路的村莊都開始準備慶賀,有裡吏用鮮豔色彩的布帛將牲畜捆綁起來,這是要與村裡人一同慶賀享用的。
高長恭驚訝的看著遠處那些農夫,正要往前走,卻忽有人攔住了他。
那是個半大的孩子,穿著厚厚的衣裳,眉毛粗黑,眼神明亮,身後還跟著兩個士卒。
“敢問是靈州的高刺史嗎?”
高長恭一愣,低頭盯著麵前的小娃娃,看了片刻,方才說道:“是我。”
“真的是高刺史!!”
“我仰慕您很久了!”
小娃娃有些激動,又迅速指著一旁村莊的方向,“我大兄在那邊等您許久了!”
高長恭有些困惑,他好奇的問道:“你大兄是何人?”
“我家大兄便是漢王劉桃子。”
高長恭更加驚愕,“原來他還有弟弟?”
他倒是沒有覺得小娃娃是在騙自己,他讓眾騎士們下馬,自己則是將戰馬的韁繩遞給一旁的侍衛手裡,自己跟著小娃娃一同朝著村莊走去。
“刺史公,我喚作劉武之,您就叫我小武便是。”
“我們等您許久了”
小武對高長恭頗為殷勤,每次看向對方時,臉上都會出現諂媚的笑容,像是另有所圖。
他們走過了村莊的小路,拐了個彎,來到了一個村內的大岔口,有一座很不錯的府邸坐立在此處,兩旁還有馬廄。
士卒們看到了小武以及高長恭等人,急忙進門稟告。
高長恭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有兩人走了出來。
一人是劉桃子,而另外一人則是路去病。
“大王!”
高長恭行禮拜見,劉桃子直接扶起他,“此番乃是家宴,不必如此相稱。”
路去病笑了起來,點頭說道:“又無外人,確實不必那麼客氣,且先進來吧。”
高長恭跟著劉桃子走進了院裡。
院子要小很多,沒有那麼多的房屋,在鄉野裡算是不錯,但是跟城內的大府邸還是無法媲美的,高長恭看到院裡站著兩個婦人,一個年紀大些,一個年紀小些。
劉桃子介紹道:“這是我的母親,那是我的妻。”
高長恭驚詫,急忙取下了臉上的麵具,正式朝著劉張氏行禮拜見,而後又跟斛律婠行禮相見。
劉張氏看著取下麵具的高長恭,愣了一下,笑著說道:“不愧是高王之孫,當真俊美後生。”
“多謝大人,愧不敢當。”
“可曾成家啊?”
“還還不曾。”
劉張氏又詢問了幾句,帶著斛律婠離開了,小武跟在她們的身後,依舊是有點戀戀不舍。
高長恭看了眼劉桃子,“還真是家宴?”
路去病搶先說道:“是啊,桃子得知你要來,就想要來迎接你,正好他家裡人也許久都不曾出過門,索性就帶著她們來城外轉一轉,老夫人執意要帶上我,我也就跟著來了。”
“剛好朝中也沒什麼可以做的事情.”
劉桃子此刻才剛張開了嘴,看到路去病已經說了許久,桃子隻是點點頭,“如他所言。”
“我都不知道你還有母親,還有妻子弟弟,我隻知道令尊.令尊怎麼沒來?”
劉桃子看向了路去病,示意他繼續說。
路去病急忙說道:“我在成安的時候見過他父母,但那時不知道他父親的身份。”
“後來忽然不見了,我也不敢問,隻當是出了什麼意外。”
“桃子的雙親一直都是藏在成安的,後來去了鄴城,藏在府內,他的妻是剛剛迎娶的,是斛律光將軍的小女兒,其實也不算是他迎娶的,就是先前桃子發布檄文,弄得很多人驚慌,而後老夫人就主動跟斛律光將軍聯絡,為他迎娶了女兒,用以安撫這些老人”
等到路去病解釋的差不多了,劉桃子找準機會打斷了他。
“還不曾開春,但是這城外諸村莊的風光也頗為不錯。”
“裡吏宰殺牲畜,與鄉裡人同食,一同慶賀我登基。”
“我就用了個假的身份,待在此處,看看地方的情況。”
高長恭看了看周圍,“出去轉轉?”
“好。”
很快,三人便騎上了馬,沒有披甲,隻是帶著弓箭,就出了村莊。
有路去病在,也不怕氛圍會冷下來,隻是,似乎也找不到什麼獵物。
劉桃子跟高長恭並肩而行。
“你那幾個兄弟,不必擔心。”
“延宗做了山魈營左衛將軍,如今正在晉陽那邊,負責押送那些晉陽兵前往各地。”
“你家大哥腦子靈活,聰慧,能待人,我準備讓他進尚書台做事。”
“祖珽勸我在平城設立太學,若是今年能設立,你二哥高孝珩倒是很適合在太學教書治經.”
“至於高孝琬,這個人耿直,說一不二,可以在禦史台聽用。”
“他們也並沒有太反對我上位.畢竟,當初他們都是險些被皇帝所殺,他們也知道若是沒有我,此刻他們都已經成了屍體。”
高長恭開口說道:“能收留這麼多的前朝宗室,還敢讓他們擔當大任,知之是頭一個。”
“我留人不是看出身.當今國內,隻懂得魚肉百姓的蟲豸有很多,能做事的人卻很少。”
“有才能,且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願意跟著我一起乾,那我都會收留,當然,往後還得遵守漢律才行.”
劉桃子說著,猛地拉起了弓。
“嗖~~”
箭矢飛出。
遠處一隻野兔來不及躲閃,被直接釘在了樹上劉桃子迅速上前,將野兔子撿起來,掛在了馬鞍邊。
高長恭看了看周圍,“你這眼神還真好。”
路去病笑著說道:“桃子的眼神向來都很好,記得當初高君第一次來成安的時候,桃子就覺得你是個好官他看人向來精準。”
高長恭有些愕然,“原來如此。”
“繼續找吧,就這麼一隻兔子可不夠我們吃的。”
眾人再次在密林之中緩慢前進,高長恭又問道:“那往後的戰略呢?”
“還是以偽周為主?或者說要遷去鄴城,要收複河南地了?”
“還是以偽周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