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史萬歲手持馬槊,沿著官路的左側緩緩前進,其目光一直都盯著自己右側的大軍。
在他的右麵,是一大群士卒。
這些士卒們都不曾披甲,也沒有攜帶武器,是以空手白身的狀態在行軍的。
哪怕是赤手白身,這些人看起來也是格外的凶猛。
他們身材普遍高大,留著各種各樣的發飾,行軍時陣型不亂,速度較快。
而在最前方,則是有全副武裝的騎士和步卒帶路,在後方也有百餘人的步卒和車馬,運輸糧草軍械。
在大軍的兩側,則是有許多山魈營的騎士們來回的穿梭。
中間這些赤手白身的,有近三千人。
這些都是晉陽兵。
一群不事農桑,整日隻操練殺人技,並且能大吃大喝,在體魄和訓練上都遙遙領先的晉陽老卒。
兩個年輕的軍官跟在史萬歲的身邊,看起來有些不悅。
“將軍,像這種運輸士卒錢糧的事情,尋常的士卒就可以去做了,何必讓我們幫著他們去押送呢?自家境內,還能被人劫了不成?”
“聽聞大將軍登基,我們卻不能在平城參與慶賀,卻在這鬼地方押送東西,當真是掃興!”
兩個軍官在路上多次聽到驛吏或關吏提起登基的事情,各地的百姓們也都在慶祝。
而作為大將軍最為核心的軍隊,他們對未能參與登基儀式很有怨念。
史萬歲瞥了眼兩人,又小心翼翼的盯著趕路的晉陽兵。
“你以為我們是來保護這些人的?”
“晉陽兵向來凶悍,此刻又沒有他們熟悉的將領,哪怕是赤手空拳,可一旦出了什麼事,這百餘人的朔州兵,還真攔不住他們,但凡跑出去一百個,那對地方來說都有極大的危害。”
“先前在晉陽,他們連皇宮都敢去攻打.若是沒有我們相助,如何能將他們平穩押送到各地去?”
兩個軍官不再反駁,隻是依舊有些無奈。
史萬歲又說道:“勿要擔心,等我們忙完了這些事,自然能返回平城,大將軍.不對,是陛下定有犒賞!!”
眾人皆喜。
劉桃子當下的這個王,跟偽周當初的那個天王一樣,其王號類似周天子的王號,比皇帝差一點,但是比諸侯王又強許多,算是這個時代所特有的複古行為。
故而在稱呼和禮節上都是基本采用皇帝的製式,隻是要簡單很多,並沒有單獨的年號,但是有王年號,例如今年,就是漢王元年。
眾人快步走到路上,史萬歲特意避開了一些沿路的村莊和耕地,乃至適合逃離的密林等地。
雖然這麼走可能會多耗費一些時日,但是至少能降低許多風險。
臨出行的時候,高延宗多次告誡他,一定不要輕信這些家夥們,若是有人說病了走不動,萬萬不可遲疑,直接鞭打。
若是有人圍繞在其身邊,想一同恐嚇,那就都抓起來,捆綁起來,哪怕是掛在馬鞍上拖著走,也不要低頭。
若是讓這幫虎狼發現你沒有那麼凶狠,他們就可能隨時反咬你一口。
高延宗的話讓史萬歲聽著都有些驚愕。
他在父親麾下的時候,見過父親以仁掌兵,故而士卒們都願意為他所用,他還是頭次聽說這樣的治軍辦法。
不過,史萬歲知道自己遠道而來,對晉陽兵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如高延宗,也就聽從他的建議,這一路上,他都沒給晉陽兵什麼好臉色,有幾個借故挑事的,都被史萬歲捆綁起來,直接綁進囚車走在最後。
從晉陽一路趕到冀州,一切都還算順利,沒有出什麼大事。
山魈營還是發揮了不少的震懾作用。
晉陽兵就是再凶猛,麵對全副武裝的精銳騎士,也得再三考慮自己是否真的能走脫。
隨著他們越來越靠近信都,沿路所遇到的百姓就越來越多。
在官路兩邊,立有許多的篝火,有不少人在篝火前取暖,發現有行軍而來的甲士,他們都顯得很懼怕,趕忙躲進兩旁。
山魈營的騎士在周圍探查,又抓了幾個人來詢問。
很快就回來給史萬歲稟告。
“將軍,這些人都是過去的冀人,聽聞是渡河而來的,說要回歸故土。”
“哦?”
史萬歲有些困惑,“冀人?渡河而來?”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若隻是亡人,那就勿要在意,勿要讓他們靠近就是了。”
“唯!!”
越是靠近信都,所看到的亡人就越來越多,好在重要的一些路口都有吏在登記接受這些亡人,他們得知大軍前來,積極前來幫忙,維持沿路的秩序,不讓亡人胡亂頂撞了大軍。
當史萬歲透過陽光依稀看到了信都城的輪廓時,也同樣看到了遠處那嚴陣以待的冀州軍。
對方的人數在千人以上,多是以騎兵為主。
帶頭的那個人,披著重甲,臉色肅穆,正是冀州將軍寇流。
刺史們都去了平城,但是地方將軍們卻沒有全部前往,許多重要地區的將軍還是選擇留守,畢竟地方不能真的空下來,尤其是在軍事指揮這方麵。
寇流就沒有去。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國內的地位,也不影響他所得到的封賞。
史萬歲加快了速度,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頭,在與對方遭遇之後,他先下馬,行禮拜見。
“拜見寇將軍!!”
寇流點點頭,又看向他身後那些赤手空拳的晉陽老卒,臉色略微有些複雜。
“這一路上沒出什麼大事吧?”
“沒有。”
史萬歲壓低了聲音,“您就帶這麼些人?能成嗎?”
寇流皺了皺眉頭,“無礙。”
史萬歲這才後退了幾步,讓士卒們將這些老卒幫著運往冀州大校場。
寇流跟史萬歲走在最前頭,史萬歲繼續說道:“寇將軍,這些人不太好管,且人數又多,請您勿要急著武裝他們,他們的家眷很快也要送過來,成為冀州軍戶,高延宗高將軍對我說:至少在一個月內,都不能急著給他們武器,還要嚴格盯著他們,以防他們出逃,或者淩辱當地的新卒”
看著一臉誠懇的史萬歲寇流也不再繃著臉,苦笑了起來。
“兄長這是太相信我們這些人了,三千虎狼兵就這麼送過來,我麾下的新卒還不到五千啊,剛剛練會了列陣,這一旦壓不住,可就要出大事了。”
“應當一批一批的送。”
“冀州內事情極多”
史萬歲急忙解釋道:“主公應當也是想著讓地方儘快練出來,大戰在即,不願意再拖延。”
“若是寇將軍這裡不便,我可以多留些時日。”
寇流看著這個後生,這小娃人還不錯。
“不必,你做好了就回去,我雖算不上什麼大將,但是不至於被一些老卒弄得焦頭爛額,我自有辦法。”
史萬歲點點頭。
眾人一同來到了大校場。
新卒們早已在校場四周列陣等待,校場是新修建的,占地極大,四麵有八個營寨每個都能容納數千人的軍隊。
大校場的位置在信都的東南邊,猶如衛星城一般。
史萬歲將這些人帶進來之後,便讓軍吏開始進行交接。
共送來兩千七百六十四人,其中三人因為在路上觸犯軍法而被抓,剩下兩千七百六十一人。
寇流麾下的軍吏拿著文書一一來登記這些晉陽老卒。
老卒們此刻待在中軍大營內,正好奇的打量著周圍。
他們的蠻橫幾乎就是刻在了臉上,瞪著大眼睛,跟人對視都不移開,壓迫感十足。
許多人打量著大校場,品頭論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