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敲門進來,準備給何雲燕的胳膊上係上一條白布。
何雲燕的頭皮發麻,急忙躲開:“你這是作甚?我家誰出事了?”
幕僚的肩膀上也係著白布,腰間還纏著一條麻繩:“王不喜大人剛剛來了,見您正睡著,就沒打擾您。雲州準備舉辦祭奠活動。”
“祭奠?!”
幕僚的神色也很是凝重,沒有一點笑意:“在草原上的雲州大軍,基本上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聽王大人說,右賢王的三萬逃兵全部被殲滅,韃子的老老少少全都一個不留。”
“剩下的韃子也被堵在西夏境內,不敢出來。除了顧海將軍和顧家軍,雲州大軍全部歸來。雲國公說,不等顧家軍了,這兩日就辦祭奠活動,祭奠在此次大戰中死去的所有雲州人。”
何雲燕沉默了片刻,自己接過麻繩,纏在腰間。
兩人一接到王不喜派來的人的通知,就立刻趕往集合地點。
當他們到撫冥鎮中心的時候,就看見廣場上擺著一具棺材,而雲國公竟然身穿麻衣,頭戴喪帽,在服斬衰!
自古以來,喪事有五服之說,由親至疏依次是: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
諸侯為天子,臣為君,男子及未嫁女為父,長房長孫為祖父,妻妾為夫,皆服斬衰三年。
何雲燕愣愣道:“這棺材裡的人是誰?”
恰好路過的王不喜,也身穿著白衣孝服,回道:“沃野鎮野狗子村,崔老漢。”
“他是誰?”
“他妻早逝,家有七子三女。七子皆入雲州軍,奮勇殺敵,不幸戰死。長女入娘子軍,在守城戰中犧牲。二女在巷戰中,斬殺一韃子後,被箭穿胸而死。三女在韃子入城後,抱炸藥守城。”
在顧南夕回來的那一日,身受重傷的崔老漢,握住顧南夕的手,安然離世。
何雲燕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自覺地跟在王不喜身後,加入那條長長的送葬隊伍。
這場葬禮,不隻是崔老漢的,是全部犧牲的雲州人的!
幸存的家屬們身穿麻衣,能找到屍體的,就扛著棺材,不能找到屍體的,就把遺物塞進盒子裡,捧在懷裡。
雲州死的人太多了,縱使棺材鋪的人加班加點的乾,也製作不出那麼多棺材。
但人,總要入土為安的。
隨著一聲衝上雲霄的嗩呐聲,同樣服斬衰的蘇雲煙把燒紙瓦盆,重重往地上一摔!
這就是原本由亡者孝子該做的,摔盆!意思是了斷塵緣,送亡者上路。
瓦盆被摔了個稀碎,無數紙錢,漫天飛舞。
話事人扯著嗓子高喊:“抬棺!”
顧南夕作為領頭的第一個,王不喜抬在另一頭,緊接著是大病初愈的顏同初,剛剛回來的秦伯淮,緊趕慢趕的郭效嶽……
雲州全體高官為崔老漢抬棺!
蘇雲煙抱著靈牌走在最前麵,身後哭聲震嶽。
送葬隊伍並沒有選擇從完好無損的北城門出城,而是選擇走西城門。
在路過西城門的時候,一陣大風吹得靈幡呼呼作響,黃沙漫天,迷得眾人看不清道路。
大風吹過破碎的城門,發出的嘯聲,淒厲無比,仿佛是那些逝去的亡者,也在哭泣。
烏雲壓城,風雨欲來。
“父老鄉親們!我來接你們回家!你們都是我們雲州的英雄!有我們雲州人在一日,你們將世代享受供奉!”
顧南夕話音剛落,原本烏壓壓的黑雲驟然退散,狂風驟停,天朗風清。
送葬的隊伍突然響起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
“姐姐!我帶你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