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世主義會把凡人變成奴隸,超凡主義會把凡人變成資源。而前者最後也會倒向後者,結局是相同的。你明明看清楚了這一點,卻還在那裡說什麼相信從內部改變羅山的道路……你是認真的嗎?”辰龍沉聲道,“不,你隻是軟弱,隻是在逃避而已——
“我們都曾經立誓為了更多的人而戰鬥,然而你比起應該拯救的大多數人,居然更加在乎與自己來往的少數人。不要急著否定我,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犧牲自己的熟悉之人,去拯救千萬倍的遠方之人,你可以做到嗎?你做不到的,陸禪。
“所以你無法背離自己身為獵魔人的立場,這就是你的軟弱性。
“當你做出這種選擇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我的同道中人了。”
且不論無法犧牲少數熟悉之人拯救多數遠方之人是不是軟弱,我認為他有個地方說的不無道理——按照少女陸禪之前對我做過的未來分析,“獵魔人的立場”和意欲拯救普通群眾的“英雄的立場”,確實是存在矛盾的。
而既然辰龍和過去的陸遊巡一樣,有著拯救普通群眾的義心,那麼他會選擇站到獵魔人的對立麵,似乎也不是無法理解的事情。
精神法術無效的事實也放在眼前,少女陸禪隻能消化並接受他的話語,然後反問:“……那麼你呢,為了證明自己可以放棄身邊的少數人,你就把自己的朋友賣給了人道司?”
辰龍冷酷地說:“成級彆無常這種級彆的實驗體可不是那麼容易捕獲的,人道司需要完成‘改造人技術’的最後一塊拚圖;而眼前就有一個對我百分百信任的‘叛徒’,根本就沒有放過的道理吧。”
少女陸禪雙拳緊握,似乎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我能夠隱約感受到在她心中沸騰的思考,便暫且代替她說出了接下來的話。
“人道司就是比起羅山更好的選擇嗎?”我說,“拿獵魔人做違背道德倫理的人體實驗,姑且還可以說獵魔人是敵人;而你們如今就連普通人都不放過,又在外界大量製造怪人危害社會安全,這就是你追求的正義了嗎?”
“我的身體被應淩雲親手改造,其中留有他的後門,現在的我暫時無法反抗他,也無法阻止人道司的某些極端行為。”辰龍說,“遲早,我會讓應淩雲付出血的代價;而人道司那些想要獨占成果、成為第二羅山的高層和後台,我也是一個都不會放過。
“但是,我並不認為現在的人道司完全是錯誤的,為了趕超羅山這尊龐然大物,我們無法僅僅選擇乾淨的手段。眼下的流血都是為了未來的世界——
“而在事成之後,我自然無顏繼續存活,會把自己的罪行曝光天下,接受應有的審判以及死亡。
“這就是我的決心,像是陸禪這種天真之人注定是無法理解我的。”
“是啊,我不會理解……沒有什麼大義是必須要犧牲良心的。”
少女陸禪終於變得平靜了,她說:“——或許你真的從來都沒有變過,辰龍,隻是過去的我誤會了你而已。現在誤會解開了,原來你不過是個自以為是的狂人罷了。”
她似乎終於對辰龍徹底失望。
而我卻是感覺自己終於看清楚了辰龍這個人真正的顏色,同時情不自禁地產生了其他的想法。
辰龍的出發點似乎是很好的,然而他為了這個願望,就連曾經與自己誌同道合的朋友都要犧牲。
不是為了利益、也不是為了感情,而是為了心中的執念,不惜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我無法喜歡上他,也無法共情他,更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要成為他這種人。不過,另一方麵,我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在正常的人生道路上絕對無法相交的,扭曲的戲劇性光輝。
過去死在我手裡的不死身怪人和換影怪人,他們雖然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但是臨死前吐露出來的動機都是庸俗的**。
想要報複看不起自己的人、想要憑借力量為所欲為、想要得到更高的地位……並不是說庸俗的**就不好,可僅僅如此,難免感覺他們在立場上和我差不多,都是機緣巧合得到強大力量的普通人。與他們之間的戰鬥再千奇百怪,也無法真正把我帶到另外一個世界。
而辰龍則不同,就算他的願望是少女陸禪所說的“自以為是”,也絕對不是俗人的**。
現在的他在我眼裡仿佛在發光。
他毫無疑問是棲身在與日常性世界截然不同的瘋狂領域的人,而我現在與他身處於同一個舞台上,與他交流和廝殺。那麼我也毫無疑問也是跳脫出了日常性世界,是這個光怪陸離的魔境的一員。
而現在,我就要成為他故事之中的處刑人,要為他的故事畫上最後的休止符。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們的企圖已經失敗,精神法術對我無用。莊成,你也無法奈何我,你輸定……”
辰龍說到一半,忽然停頓了下,接著警惕而又困惑地說:“……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