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慢慢地圍了上來,那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也像是膽子變大,靠近了我和麻早這兩個陌生人所在的位置。
他可能就是冬車的敘述裡出現的青年旅客,同時我還從自己的記憶裡麵調取出了之前見到的屍體的外表信息。
可以做出判斷,這個青年的身高和體型與那具屍體差不多一樣。之所以隻能說是“差不多”,是因為後者畢竟腐爛,出現過一些諸如巨人觀等屍體**現象。而比起身體的相似點,更加方便對比的是穿著打扮。他穿著的黑綠色衝鋒衣與那具屍體穿著的衣服是完全相同的。
明明早已死在山溝裡的青年旅客,竟活生生地出現在了這種地方。
而且,他還和冬車一樣,給我以非人的印象。不止是他,那些村民也都有著和冬車極其相似的非人之感。先前阻止冬車和他們靠近隻不過是我條件反射的行為,其實冬車和他們才是同類。
如果是隻有冬車一個有著非人感的人出現在我麵前,我最多就是警惕而已,可是現在看到這麼多似人非人之人烏泱泱地聚集過來,一口氣就突破了我心裡的某個閾值,激發出了恐怖穀效應。
不如就直接把這個村子給屠了吧……我冒出了這麼個念頭。
“冬車,你之前去哪裡了?”青年旅客抱怨。
“去哪裡……我是去找你了啊。”冬車稀裡糊塗地說,“你才是,之前到底是去了哪裡?”
“我哪裡都沒有去啊!”青年旅客錯愕地說,“我聽那些村民說,你不知為何突然進入了迷霧裡麵,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地方。原本我還在想是不是要重新進入迷霧裡麵尋找你,不過還好,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旁邊的村民對著冬車說:“小朋友,你之前是去哪裡了?山裡可是很危險的。如果想要離開這個地方,我們可以幫你帶路啊。”
“就是說啊。”另外一個村民也讚同。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
冬車先是皺眉,又轉頭看向了我。
在他先前的敘述裡麵,村民們說的是青年旅客先離開了,然後冬車才會進入村子外的迷霧。兩人敘述中的村民們的證詞都對不上,仿佛是村民們故意對著兩人采取了不同的謊言。不過我很清楚事情不是那樣。青年旅客的屍體確實出現在了山林裡,說明對方是真的自作主張離開了村子。
看來是在不知不覺間,“既成事實”再次遭到了神秘力量的修改。恐怕就連那些村民都遭到修改的範圍內。月隱山城飯店的掌櫃和熟客也曾經出現過這種前後的敘述無法對上、自己卻毫無感知的情況,因此我很容易就可以接受這個情況。
話雖如此,看著這幫子隱隱約約透露出非人氣息的人在眼前表現出這般反常的行為,我卻隻覺得有著難以言喻的詭異。
仿佛在黑暗中存在著一雙大手,像是操縱關節扭曲的提線木偶一樣,操縱所有看上去像是活著的人、理應已經死去的人、以及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在這裡演出邏輯崩壞的怪誕戲劇。
或許,這些村民也和冬車相同,都沒有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人類。
“後生,你也是來登山的?”
在那十幾個村民裡麵,有一個老態龍鐘的男性,他先是瞧了我和麻早一會兒,然後說:“你們的打扮不像是要登山啊,而且看著都那麼小……你們的父母在哪裡?也是在山裡麵迷路了嗎?”
這個老人給人的感覺像是村子的話事人。
“我是個民俗愛好者。”
我像是過去在全國各地調查怪異事件一樣,習慣性做出這麼個自稱,接著說了下去:“我想要研究月隱山城的民俗傳統,途中打聽到了月隱山的古月村,就想要進山拜訪貴村。沒做好登山的準備也是因為臨時起意。如果可以,還請幫助我們離開這座大山,事後我必有重謝。”
“民俗愛好者,還事後必有重謝……就你這個年紀?”老人質疑。
畢竟我現在是頂著十二三歲少年的外表,總不好埋怨其他人小看我。在進入村子之前,我也不是沒有想過是不是應該先把自己變回去,不過我不想要打破對麻早做過的約定。所以就隻能先繼續頂著這個外表,強行把話說到底:“我隻是外表看上去小,其實已經成年了。”
老人皺著眉頭看了我一會兒,接著說:“你剛才提到古月村……還是管這裡叫胡家村吧,‘古月村’這個名字聽著不吉利。”
“好,胡家村。”我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