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我也明白了銀月是如何被帶走的。
把銀月帶走的人應該就是水師玄武,他趁著我侵入銀月精神世界的時候,使用了提前準備好的傳送手段,把無法動彈的銀月傳送到了不知何處的獨立現實空間。這個手段在他原本的計劃裡麵,應該就是拿來活捉銀月的製勝王牌。獨立現實空間是應淩雲的天下,一旦被傳送到那裡去,縱然是銀月也隻能成為甕中之鱉。
先前在夢境裡麵之所以會突然出現灰色霧氣,大概也是因為銀月已經被水師玄武傳送到了獨立現實空間,而防火牆機製則想要把我強行登出。並不是應淩雲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灰色霧氣,那僅僅是機製的被動體現而已。
而我之所以無法感知到水師玄武的活動,則是因為他在實質上已經是個毫無生息的死人了。這是隻有他這般接近大無常,又對我具備先天屬性優勢的角色,才可以在瀕死之際做到的“偉業”。
他看了我半晌,這才發出一聲感歎:“……想不到居然會有天生就可以打開第二道門的人。”
“第二道門?”我問。
“獵魔人有兩大極限,也被形容為兩道大門。突破第一道門的,就是大成位階;而突破第二道門的,就是大無常。”他說。
“原來如此,多謝賜教。”
我想到了其他事情,但在這裡,還是先把心思放在了與他對話上:“把銀月帶走的就是你吧,而你已經差不多要死了,光是現在可以和我對話就是個奇跡……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呢?”
“你是說什麼?”他反問。
“如果你不是把時間花在帶走銀月上,而是專心逃跑,再結合你的丹藥能力,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從我的手底下撿回一條性命——就像是當初你從宣明那裡逃跑一樣。”我說,“你和應淩雲之間的關係有那麼好嗎,有必要為他做到這個份上?”
“不,我和應淩雲之間並不是朋友。我們隻是泛泛之交,是互惠互利的交易關係。”他說,“但是,我欠了他一個人情,因此對他做出了約定,說過絕對會把銀月帶到他那裡去。
“我已經活了數百年,在漫長的時光之中,我改變過自己的外貌、改變過自己的名字、改變過自己的性格……但是我從來都沒有主動毀約過。凡是自己立下的約定,都會拚儘全力實現到底。這是我最引以為傲的事情,也是最後一件能夠讓我感覺到的‘我之所以為我’的特質。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一個人如果不堅持做自己,天地都不會允許其存在。
“所以哪怕是死,我也要把自己說過的話堅守到底。”
他的眼神裡麵沒有浮現出絲毫後悔的色彩,我不由得在心中歎服,然後問:“那麼……你為什麼沒有把自己和銀月一起傳送走呢?
“就我自己的經驗,應淩雲應該可以在他的獨立現實空間內部無限重啟時光。雖然這種重啟無法把你在外界失去的靈魂也修複,但是說不定可以勉強吊住你的性命。
“而等到未來,沒準他還會大發善心把你複活過來。誠然,那樣肯定會讓你再次欠下巨大人情,不過你至少也可能不用去死了吧。”
“因為我對你也有約定。”他麵不改色地說,“什麼未來、什麼說不定、什麼沒準和可能……那些事情我不管,我不會把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建立在那種不確定的基礎上。
“你忘記了嗎?我有跟你說過,就算是你把我給殺了,我也要想方設法把丹藥交付到你的手裡……
“現在就是我對你兌現約定的時候了。”
說完,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掌,而他的全身則失去了一切顏色,像是水構築而成的人形狀。水色的法力光芒從其身體之中點點滴滴析出,向著他的掌心處迅速地彙聚而去,他的身體在光芒之中變得愈發透明化。
“製作神葵靈丹需要我的魂魄,反正我都快要魂飛魄散了,就在這裡現場為你煉製出來吧。”他說。
“……你最後還有什麼遺言嗎?”我問,“如果是不太麻煩的事情,我可以幫你去做。”
“你的好意我就心領了,但是我可不想要在臨死前再欠下一樁人情。現在可以這麼乾乾淨淨地消失,我的心情其實還是挺痛快的。”他說,“不過……倒是確實有些話,想要對你說。
“這是我最後的警告,莊成,你千萬要小心——
“雖然和我所知道的顯靈可能不太一樣,但是你所擁有的,毫無疑問就是顯靈的天賦,也是山兩儀最想要的天賦。他一直都在掠奪他人的力量,將其轉化為自己的東西,而你則是他最理想的獵物……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所以……變得更強吧,莊成。
“變強到就連山兩儀都要難以置信的地步,然後用那份力量打倒他吧。”
聽完這些話語,我點頭,說:“當然。”
水師玄武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全身都潰散,化為一灘水漬散落在地。
隻有一枚水色的靈丹懸浮在空中,在深夜裡散發出細微的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