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保管員，失蹤了！/br這消息無異於一道炸雷，把整個三十裡鋪生產隊的鄉親們給轟的，像一群沒頭的馬蜂。/br社員們這裡一組、那裡一簇的到處找他。/br有人說。/br他好像看見保管員朝無定河那邊去了...害得不少男女社員，紛紛往無定河邊跑。/br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嘛！/br跑到一半。/br當中有人反應過來了，“羞你大大咧！無定河現在是枯水期，最深的地方，頂大也就淹到腿根兒。/br我看孫叔總不會苞穀酒喝多了，腦子發熱，跑到無定河裡去遊泳吧？”/br又有眼神不好、神智都不太清楚的老婆姨說：她好像看見孫保管，鑽到誰誰家竄門子去了.../br串門？/br陝北話的語境裡麵，串門是指是到彆人家去閒逛、閒聊。/br而老太婆分明說的是“串門子”.../br這可就不是什麼好話了。/br有點類似於暗指那位孫保管員，爬牆頭，跑去和某個婆姨女子搞不正當關係。/br大白天的！/br而且今天早上，倉庫保管員才被知青們嚇的個半死...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去串門子？/br眾人滿臉疑惑的看著那位年輕時候麵容姣好，如今已經成了槐樹皮的老太婆.../br——看來，此人對保管員的怨念，很深哪呐！/br倉庫保管員行蹤詭異，大家夥費了老半天的勁，也沒找到人。/br但這並不影響王碩帶著知青們，對生產隊裡的倉庫，進行一次徹底排查。/br沒有倉庫鑰匙？/br這可難不倒使板磚的高手王碩，幾板磚下去，就那種老式的黃銅掛鎖？/br根本就扛不住砸！/br考慮到要想準確計算出三十裡鋪生產隊的陳年老賬。/br盤賬和清點庫存，缺一不可/br於是王碩派出張海麗、老閔，以及內慧、耐心好的陳美華。/br請她們這種對賬目比較細心、對進出賬比較敏感的人，負責去大隊部算賬。/br讓她們對存放在大隊部辦公室裡的賬本，進行一次徹底清算，/br盤點存糧比較簡單。/br叫來一批有力氣、乾活利索點的社員，讓他們把所有的糧食裝入大柳框，一框一框的過稱就行了。/br這項工作由熊英，張維，梁少平他們負責。/br清點庫存容易。/br但要想算清三十裡鋪的陳年爛賬，那可就.../br按理說，收支兩條線。/br再怎麼複雜、再亂的賬，隻要依據這條原則，一路追查下去，天底下就沒有算不清的賬。/br可事實是，現實很多時候...不講理。/br它並不按照道理來。/br當老閔和張海麗、陳美華來到大隊部辦公室，打開存放著曆年賬本的那兩個大櫃子之後。/br3人頓時傻了眼：/br這...這工程之浩大，恐怕不亞於當年始皇帝組織人手，到陝北來修秦長城吧？/br隻見那2個一人多高的木櫃子裡麵，密密麻麻的堆砌著各式各樣的賬本。/br其中有不少賬本，明顯已經開始發黃。/br抽出一本打開看看，稍不注意，那上麵的黃紙就變成了碎片片.../br賬本實在是太多、太亂、太雜了！/br這2個木櫃子裡。/br存放著三十裡鋪生產隊，從剛剛解放那陣兒，直到現在的賬本全部在列。/br自50年陝北開始搞土改、到52年成立的農業合作初級社。/br那個時候，社員們可以自由組合成“互助組”。/br有力的出力，家裡有大牲畜的出大牲畜，幾戶人家相互幫著種地。/br最後按照出股多少的比例，分配勞動所得/br農業合作初級社的賬本，赫然在目。/br再到中級社，到後來的高級社...也就是人民公社階段。/br再到困難時期，再到現在，總之...三十裡鋪生產隊，曆年的賬本一年不落，一天不少。/br全在這裡放著。/br其中有不少條子，因為那個時候用的墨汁不太好，已經嚴重褪色，讓人辨認起來相當吃力。/br還有一些賬本，因為當初使用的紙張質量實在是低劣。/br上麵的數字，早就變成了一灘鬼畫符.../br有的賬本是用繁體字寫的，有的賬本是用的後來的簡化字寫的。/br看的人頭皮發炸。/br而且老閔和張海麗，以及陳美華麵臨的困難，還遠遠不止這些。/br因為賬本持續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其中有不少收條借條的當事人，已經去世多年。/br估計他們這個時候早就再世為人，說不定都會打醬油了.../br像這種情況，又上哪找人核實條子的真實性去？/br純粹沒法弄嘛！/br“咋辦呢老閔？要不要我去問一下葉小川，該怎麼辦？”/br張海麗家裡以前是辦企業的。/br隻是後來公私合營之後...漸漸的，就沒有以後了。/br但受到家風的熏陶和傳承，她本身也是一個算賬高手。/br如今麵對這寫繁浩紛亂的賬本，張海麗隻覺得一陣陣的頭皮發麻！/br聽張海麗說，準備把葉小川叫過來，大家夥一起想想辦法。/br老閔搖搖頭，“不用了，我看葉小川同誌，他很明顯不想來當倉庫保管員，正因為這事生氣著呢！”/br“乾吧，凡事就怕認真。”/br此時的老閔倒是顯的很沉穩，“有啥好說的？一天算不完，兩天，兩天算不完，我算它10天半個月的。/br再怎麼說，賬本也是越算越少，總不能越算越多出來吧？”/br看架勢...老閔這是打算玩持久戰。/br充分發揚愚公移山的精神，像螞蟻搬家一樣的，一點點、一點點的把賬本啃完！/br拿出算盤。/br準備好鋼筆和小本本。/br3人坐在辦公室裡，開始埋頭算賬。/br算了一會兒。/br陳美華就很明顯感覺出來：照這麼算下去，真還不是個事！/br因為很多單據沒法驗證它的真實性。/br也就是說。/br明明得不到一個準確的基數作為核算依據，又怎麼可能弄出一個精準的結果呢？/br坐在凳子上想了想。/br陳美華決定回知青安置點，找葉小川商量商量。/br畢竟現在在這邊的知青裡麵，王碩和葉小川都是是領頭人物。/br但是王碩他這個人相對來說，更粗糙，他動手比動腦的時間，要多得多。/br借口自己要回去拿水杯。/br陳美華抓緊時間回到知青安置點。/br此時葉小川正躺在炕上看書...外麵那些鄉親們，在忙著找倉庫保管員。/br這事兒，自己摻和不上。/br三十裡鋪生產隊境內的溝壑遍布，自己連東南西北都沒摸清，上哪幫忙找人去？/br而生產隊倉庫那邊，情況複雜。/br僅僅是賬目複雜，而且那些參與盤點的社員，他們的心思也各異。/br能夠自己過去的話，能得到部分社員的認可，但也必定會惹下另一幫子社員。/br像這種沒啥好處的事情，葉小川沒心思去摻和。/br“葉小川同學，你在裡麵嗎？”陳美華敲門。/br“請進。”/br等到陳美華進屋，把查賬的基本情況，和麵臨的困難介紹一下。/br葉小川沉吟半晌。/br隨後抬頭望著陳美華，“你說我們這次查賬的根本目的，是什麼？”/br“啊？”/br陳美華壓根就沒想到，葉小川居然會問這種問題。/br查賬。/br不就是找出漏洞、替鄉親們、替生產隊集體挽回損失嗎？/br還能有啥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