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朵霞光墜入歸墟時，青銅燈焰突然劇烈搖晃。
蔣龍背在身後的掌心滲出冷汗，他分明看見虛空裂縫裡的銀白事物已凝成三寸長的尖錐，正以某種違背空間法則的姿態緩緩旋轉。
“諸君且看！“他朗聲笑著舉起酒樽，寬大袖袍掃過案幾時將三枚龜甲震入青石磚縫隙。
觥籌交錯間，北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少女指尖正溢出細碎冰晶。
庭院裡八百盞琉璃燈同時暗了刹那。
蔣龍反手將北瑤拽到身後，酒液潑灑的弧光裡，青銅燈焰猛然躥高三尺。
扭曲的光暈中漸漸浮現人影，那人披著件用星屑織就的鬥篷，每一步都踏碎三片飄落的槐葉。
“北冥有魚。“神秘訪客的聲音像是隔著千重水幕，“其血玄黃。“
北瑤的龍角驟然泛起赤金紋路，她橫跨半步擋在蔣龍麵前，腰間玉佩叮咚作響“閣下擅闖聖地，莫不是來討杯斷頭酒？“話音未落，十二根龍鱗金針已懸浮在她發間。
靈萱突然從回廊立柱後閃出，手中捧著的茶盤騰起嫋嫋青煙“瑤姐姐，這雲霧茶該用七分燙的露水。“她說話時看似無意地將茶盞推至神秘訪客足前三寸，滾燙水汽瞬間凝成冰珠。
神秘訪客的鬥篷下傳來輕笑，他屈指輕彈，冰珠竟化作九尾狐形態撲向靈萱。
蔣龍袖中忽有青光閃過，那冰狐在觸及少女鼻尖前碎成星芒。
“既是貴客，何不共飲？“蔣龍笑著拂去石凳上的霜花，指尖劃過桌麵時悄悄抹掉三道裂痕。
他拎起溫在火精爐上的紫砂壺，沸水衝入茶盞的脆響中混著細不可聞的龍吟。
北瑤瞪圓的眼睛裡泛起水光，發間金針顫動如被激怒的蜂群。
靈萱突然按住她顫抖的肩頭，借著添茶動作壓低聲音“茶湯映出的倒影是重影。“
神秘訪客端茶的手頓了頓，鬥篷邊緣流淌的星屑突然加速旋轉。
蔣龍恍若未覺地吹開茶沫“聽聞北冥寒鐵能蝕萬物，偏偏受不得離火之精——道友這身行頭，怕是在混沌海淬煉了整甲子歲月吧？“
茶盞落在石桌上的輕響讓所有人呼吸一滯。
北瑤突然扯住蔣龍衣角，龍角震顫的頻率與茶湯漣漪完美重合。
她轉身時發梢甩出的冰晶在地麵拚出“危“字，卻在下一瞬被蔣龍用鞋底碾碎。
“茶涼了。“蔣龍突然握住北瑤手腕，將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跳動的頸動脈上，“瑤兒去取那壇埋在桃樹下的醉仙釀可好？“他掌心的溫度透過少女腕間龍鱗，把即將爆發的冰寒氣息生生壓回經脈。
靈萱突然打翻茶盤，潑出的水跡在青磚上蜿蜒成卦象。
神秘訪客鬥篷下的陰影裡傳出玉器碰撞聲，像是無數卦簽在龜甲中搖晃。
蔣龍俯身去撿碎片時，瞳孔深處有金紋流轉——他看見對方垂落的袖口內側沾著半片枯萎的曼陀羅花瓣。
夜風卷著桃瓣掠過石桌時，神秘訪客突然用指尖蘸茶寫了什麼。
北瑤抱著酒壇回來時，正看見蔣龍盯著桌上未乾的水痕瞳孔驟縮——那分明是半闕用上古妖文書寫的偈語，墨跡裡還混著熒惑星特有的赤砂。
蔣龍指節叩在石桌上的脆響驚飛了簷角銅鈴，他凝視著茶盞中漂浮的曼陀羅殘瓣，瞳孔深處金紋如遊魚般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