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正豎起耳朵聽著巷子裡的動靜,帶著火星子的煙灰落在棉服上也茫然不知。
“爸,你衣服著了。”蔣小咪不知什麼時候下了樓,趕緊提醒道。
蔣文正嗅了嗅鼻子,低頭一看,立即從凳子上彈起來,手舞足蹈又蹦又跳。
“哎喲,老子的新衣服啊。”
蔣小咪趴在櫃台上踮起腳尖往巷子口看了一眼,“爸,巷子裡是不是又打架了?”
蔣文正看著破了個大洞的棉服,心痛地說道:“十八梯七街十六巷,哪天不打架,隻要不出人命,連警察都懶得管,見怪不怪。”
蔣小咪秀眉微蹙,咬著嘴唇欲言又止,半晌之後還是問道:“剛才,你是不是在和吳朝陽說話?”
“不是,你趕緊上樓複習功課,馬上就要開學了。”
蔣小咪伸長脖子往巷子裡看,但巷道並不是筆直,什麼也看不見。
“爸,你少抽點煙,媽知道了又要罵你。”
蔣文正擺了擺手,笑道:“趕緊上去吧。”
看著蔣小咪上了樓,蔣文正繞出櫃台往外走,一隻腳剛跨出門口,身後就響起劉雅茹的聲音。
“你今天要是敢踏出這個門,就永遠莫回來!”
蔣文正趕緊收回腳,嘿嘿笑道:“看看熱鬨嘛。”
劉雅茹砰的一聲將飯碗放在櫃台上,“一群臭要飯的為了口吃食狗咬狗,幾十年了,還沒看夠嗎!”
蔣文正咧嘴笑道:“也不能這麼說,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
“我容易?!”劉雅茹雙手叉腰,指著蔣文正破口大罵,“這七街十六巷,還有幾家鄰居住這裡?!連王寡婦一家都搬進上半城住上了樓房。我受委屈就算了,小咪小時候多麼開朗愛笑,就因為住在這裡,在學校被同學看不起,性格越來越內向,還有那場大火......”
劉雅茹沒有說下去,眼眶裡全是淚水。
蔣文正悶頭大口乾飯,一大碗飯菜不到一分鐘吃得乾乾淨淨。
“嗝...”蔣文正打了個滿足的飽嗝,笑嗬嗬地看著劉雅茹,滿眼的柔情蜜意,“老婆,你的廚藝越來越好了,比旋轉餐廳裡的大廚還好上千百倍,哎呀,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啊。”
劉雅茹破涕為笑,衝過去對著蔣文正的後背就是一頓猛捶,“沒心沒肺的龜兒子,逗曉得哄老娘開心。”
“哎喲,哎喲,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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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裡,男人一記膝撞頂在吳朝陽腹部,抓住他的衣領懟到牆壁上。
“服不服!”
吳朝陽咬緊牙關不回答,一腳踢向男人胯下,男人雙腿並攏夾住吳朝陽的腿,雙目中燃起熊熊烈火,單手拎起吳朝陽狠狠地扔了出去。
地麵的青石板又冷又硬,吳朝陽在地上滾出去好幾圈,停在了織毛衣的中年婦女腳下。
女人有些看不下去,停下手裡的毛衣針說道:“小弟娃,何必這麼硬,你就說句服了又怎樣。”
樓上抽葉子煙的男人也說道:“年輕人,出來混社會,該軟的時候要軟,該彎腰的時候要彎腰,不丟人。”
吳朝陽全身每一處都在疼,疼得渾身戰栗,兩次努力想起身都沒起得來。
他又何嘗不想軟,在重岩村他就一直按照爺爺的教誨與人為善,如果不是陳麻子兄弟要強占他的房子逼得他在村裡活不下去,又何至於燒了房子背井離鄉。
他不是不知道軟,道理他懂。
但是好不容易在江州找到一條活路,如果服軟離開又該何去何從。
重岩村排外,十八梯排外,其它地方就不排外嗎?
哪裡都一樣。
如果在這裡無法立足,那麼江州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有他吳朝陽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