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奇門七碼頭二號倉庫,吳朝陽比上次提前半小時達到。
“馬叔在這裡當倉管員有不少年頭了吧?”吳朝陽遞過一支煙問道。
馬紅軍看了眼周圍無人,接過煙點上。
“小十五年了,想讓我幫你找活兒?”
吳朝陽說道:“馬叔好眼力,實不相瞞,除了蔣老板這趟大件搬運,我沒其它大件活兒可做。”
馬紅軍說道,“那倒也是,在馬路上瞎晃能掙幾個錢。當棒棒掙錢還得靠大件,不僅單價高,要是找到幾家貨源廣的固定業務,一個月掙的錢不比那些坐在高樓大廈裡的白領少。”
吳朝陽豎起大拇指,說道:“馬叔老江湖,什麼都懂。”
馬紅軍笑了笑,“少拍馬屁,大件搬運不是那麼好做的,不僅要力氣大、身體好,還要吃得苦、熬得住才行,好多人乾幾年就把身體熬垮了,掙的都是賣命錢。”
吳朝陽信誓旦旦地說道:“我沒問題,力氣有的是,也不怕吃苦。”
馬紅軍看著吳朝陽,憂鬱地吐出一口煙霧,“我兒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馬叔,貴公子在哪裡高就啊?”
馬紅軍愣了一下,眉頭微皺,“小子,要想融入十八梯,以後他娘的彆說這種文縐縐的話。”
吳朝陽尷尬地笑了笑,“記住了。”
馬紅軍擺了擺手,“不提那小子了,提起他老子就後悔當初怎麼就沒把他給射牆上。”
“剛才我們說到哪裡了?”馬紅軍問道。
“說到大件搬運。”吳朝陽趕緊接話道。
“哦。”馬紅軍吸了口煙說道:“上半城有個天門批發市場,知道嗎?”
吳朝陽點了點頭,“聽說過。”
馬紅軍說道:“江州最大的綜合批發市場,有小義烏之稱,裡麵有一萬五千多個攤位,二千多家企業在裡麵設置了經銷代銷處,貨物批發到整個江州所有區縣鄉鎮。”
吳朝陽聽說過,但還是很震驚。
馬紅軍繼續說道:“這些貨物的進出大部分走水路,到了碼頭之後大部分靠棒棒肩挑背扛到天門批發市場。”
吳朝陽連連點頭,問道:“這些貨為什麼不走公路,一趟貨車頂棒棒跑好幾趟。”
馬紅軍斜眼看了吳朝陽一樣,“渝城半島是整個江州最繁華的地方,你在上半城看到過大貨車進出嗎?”
吳朝陽搖了搖頭,“我隻看見少部分小貨車和麵包車。”
馬紅軍說道:“大貨車限行不允許進上半城。而且,整座渝城半島就是一座大山,十八梯就是直通山頂那條最快最短的捷徑,汽車運輸要繞很遠才能繞上去,運輸成本不見得就比棒棒搬運低。”
吳朝陽聽得很激動,這麼多貨物,要是自己也能分一杯羹,那就不僅能活下去,還能活得很好。
但激動之後又有些擔憂,“馬叔,這些搬運活兒是不是要找天門批發市場的老板們對接?”
馬紅軍又向吳朝陽要了根煙,吳朝陽趕緊遞上點燃。
馬紅軍淡淡道:“這就是我要說的另一個難處,這個世界上啊,沒有什麼比掙錢更難。凡是能掙錢的地方都被很多人盯得死死的,新來的人要想進入比登天還難。”
吳朝陽想了想,問道:“馬叔,我有個問題想不通。比如我自己找那些老板談下業務,其他棒棒還能逼迫那些老板不用我不成,就像我搬運蔣老板的貨,隻要蔣老板同意,其它人也沒辦法。”
馬紅軍笑了笑,反問道:“你是怎麼接到蔣老板的搬運活兒的?”
吳朝陽沒有立即回答,認認真真思考了好幾十秒才說道:“我住在花子巷,進進出出會經過他的小賣部,也經常在他那裡買東西,一來二去熟悉了,慢慢我就開口提出幫他搬運貨物。”
馬紅軍叼著煙笑道:“這就對了嘛,他知道你住在哪裡,而且你們還離得很近,再者你們已經熟悉了,要不是因為這樣,你以為他會放心把貨交給你搬運。”
馬紅軍吐出一口煙霧,“天門批發市場那些老板跟你不熟悉,你要是把貨扛跑了他找誰?特彆是那些貨量大的大老板,需要的棒棒多,他們沒有時間精力去甄彆哪些棒棒可靠,況且棒棒這個行業本來流動性就很大,哪怕是長期合作的棒棒,哪天要是不乾了,扛著一批貨就跑的事情不是沒發生過。”
吳朝陽連連點頭,邊聽邊思考,要是換位思考,如果他是那些老板,該如何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見吳朝陽若有所思的樣子,馬紅軍沒有打擾,停了兩三分鐘才開口問道:“想到了什麼?”
吳朝陽呼出口氣,緩緩道:“如果我是那些老板,就找些威望高的棒棒做擔保,由這幾個人安排分配人員給他們做搬運,出了差錯就隻找他們幾個擔保人負責。”
馬紅軍深吸一口煙,狠狠道:“他媽的,老子怎麼就沒生出個你這樣的兒子啊,老天不公啊!”
“我說對了?”吳朝陽試探地問道。
馬紅軍歎了口氣,“**不離十吧,已經很接近了。所以,你要想做天門批發市場的搬運,要找的不是市場裡的老板,而是那幾個棒棒頭子。”
吳朝陽恍然大悟,難怪向東說很多事情不是拳頭能解決的,打贏了留下來,也不一定能活下去。看來是有人刻意打壓他,才使得他空有一身力氣而無用武之地,隻能去大街上碰運氣接小單散活兒。
聽到這裡,結合蔣文正、向東那裡打聽到的消息,差不多把這裡麵的道道摸清楚了。
“聽說十八梯的棒棒大多是墊縣、羅溫縣和璧城縣的人?”
馬紅軍眼裡掩飾不住對吳朝陽的喜愛,“小家夥,思路挺活躍的嘛,還知道不同渠道打聽消息。”
馬紅軍彈了彈煙灰說道:“你說到關鍵點了,這個世界上什麼團夥最容易聚攏?不就是三親六戚和老鄉老表嘛,鄉裡鄉親的,要是哪個棒棒敢偷貨,跑都跑不掉,即便跑掉了全村人都會看不起他,連回到老家都無法立足。”
吳朝陽暗自歎了口氣,自己孤身一人,無親無故,看來是真的難有立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