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朝陽沒有父親。
在他的想象中,父親就該是張根生這個樣子,用一根竹棒,挑起家庭的重擔,扛起兒女的未來。
但兒子,不該是這個樣子。
他很想回去告訴張文碩,他父親節約得連台燈都舍不得開,節約得吃發黃的爛菜葉,節約得在垃圾箱裡翻煙屁股,他已經用儘所有力氣。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不是救世主,救不了任何人。
張文碩一手提著水果,一手拿著手機打電話,與吳朝陽擦肩而過。
“小娟,問題解決了,明後天我爸就能把錢打過來。”
“沒騙你,真沒問題。對了,我給你買了水果,現在就給你送過來,半個小時後在樓下等我。”
“親一個,嗚啊,愛你。”
吳朝陽心裡像是壓了一座大山,壓得喘過不過氣來。
一路恍恍惚惚走出下半城,來到江邊。
江風吹來,冷風撲麵,抹了把眼睛,才發現眼裡有淚水。
吳朝陽暗罵一句沒出息,爺爺去世沒流淚,被陳麻子差點打死沒流淚,陳雪跟彆人好了也沒有流淚,今天竟然為了一個毫不相乾的人留下了眼淚。
寬廣的江麵,冰冷的江風,江對麵高樓大廈的霓虹燈。
吳朝陽壓抑的心情逐漸恢複過來。
轉身走出幾步,突然看見不遠處有一道眼熟的身影高立在一塊巨石之上,除了長發和衣袂飄飄,一動不動。
吳朝陽定睛看了很久,確定就是那位叫楊驚鴻的川劇名角。
再掃了圈四周,就她一個人。
心想這女人膽子太大了吧,敢一個人晚上跑到這種地方來。她難道不知道這一帶魚龍混雜,非常危險嗎。
吳朝陽朝著楊驚鴻走去,打算提醒她這裡不安全,但走出幾米之後又停下了腳步。
這女人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貿貿然走過去,說不定反而會被當成壞人。
吳朝陽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半,乾脆停下來做起了廣播體操。
這事兒他很有經驗,在曠野或江邊做這套廣播體操效果最佳,能更好更快消除一天的疲憊。
才做了兩遍,就瞥見楊驚鴻朝這邊走來,為了避免讓她誤以為自己是邪惡歹徒,吳朝陽假裝沒看見,繼續裝模作樣做廣播體操。
隨著楊驚鴻越走越近,吳朝陽心頭砰砰直跳,她不會真誤會了吧。
她過來乾嘛?
質問他為什麼尾隨跟蹤?
該怎麼回答?
難道告訴她是偶遇?
或者是擔心她的安全?
鬼才信。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楊驚鴻隻是路過,從距離他幾米開外的小路走過,半點沒有停頓,就像他這個人壓根兒就不存在。
吳朝陽呼出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第一次見麵就被她冰冷的氣場震住了,之後一見到她就本能的緊張。
看著楊驚鴻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吳朝陽再次跟了上去。
彆說江邊到十八梯這一段路又黑人又少,就算是到了十八梯也不見得安全。
昨天在派出所,他是親眼看見這七街十六巷的妖魔鬼怪。
畢竟是他第一個客戶,也是從她身上找到當棒棒的靈感,可以說是他入行棒棒的領路人。
這一次,他不敢靠得太近,隻遠遠跟在身後,保持能看見她背影的距離。
怕什麼來什麼,還沒等到上十八梯的第一段石階,兩個黑影就靠近了楊驚鴻,一左一右將她圍在中間,形成夾擊之勢。
紅顏禍水,漂亮的女人更容易引人犯罪,凡是漂亮女人所在的地方,總能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金瓶梅》果不欺我也。
“放開那女人!”吳朝陽大喝一聲,拔腿飛奔。
黑夜的微光中,也就十幾二十米的距離,吳朝陽全力衝刺,眨眼就到。
兩個男人迅速改變位置,一人更加靠近楊驚鴻挾製住她,一人站在楊驚鴻背後,雙拳緊握。
相距幾米,男人一步跨出。
吳朝陽看見了他出拳,但就是躲不開,硬生生將自己的臉懟在了男人的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