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了。
詭塔裡七個能夠威脅到聞夕樹人身安全的角色,全部死亡。
通過死亡彈幕,聞夕樹也知道了七個角色的過去。
但都沒有意義。
他們的過去被崩壞的過於離譜。
由於這次的任務,是沒有具體目標的,讓人獲得快樂,聞夕樹想了想……
似乎這次沒有人快樂。
隻有自己快樂,所以任務還沒有完成。
他清洗掉了自己身上的血汙後,便想著還是得完成任務,於是……他朝著山上的寺廟走,那是靈清法師的寺廟。
一路上,聞夕樹從垃圾場出發,又經過了鹿島的中心。
鹿島大街上已經有乾警開始封鎖“進化者餐廳”現場。
來自戶江的議員死了,進化者餐廳的老板也死了。
這一係列的變故讓鹿島的警員們打起了精神。
但路上,其實都是看熱鬨的人。
人們的議論是這樣的
“啊,我還很想吃我老婆的手呢,尋思渡邊廚師的手藝,能夠把我老婆的手做的好吃一點。”
“是啊,我兒子長出了第三隻眼睛,但是那個視角很奇怪,它總覺得看東西像是鏡子裂開了一樣,我尋思著,要麼找服部醫生幫忙……要麼找渡邊先生做個眼睛料理,它吃掉自己的第三隻眼,給另外兩隻眼睛補補。”
“對啊對啊,渡邊大廚可惜了,不知道它的屍體能不能給我們吃……”
“我好饞,嘿嘿,嘿嘿嘿。”
“說不定凶手就是為了吃才殺人的,說不定屍體已經被吃了。我看那幾個警察也渴望吃吧?”
大家的討論畫風,已經變得極其古怪。
這當然不是崩壞者造成的,或者也可能是,但並非是星野後。
而是更高層級更高層麵的崩壞者,又或者……某個神。
某種意義來說,星野隻是一個推動者。
環境造就了星野,而星野,還不是那個造就環境的真正幕後之人。
但顯然,那不是42層的欲塔可以解決的。
鹿島的居民們已經開始變異,這種變異,不僅僅是身體開始畸變,變得奇形怪狀。
看他們對渡邊死亡後的反應,這些居民連思想也開始變異了。
人吃人……不,確切來說,是怪物吃怪物的時代,一定會到來。
但這座鹿島,想必也還有真正的人類,和他一樣,沒有變異的人類。
那些人,才是火種。
……
……
鹿島邊緣,孤山破廟裡。
靈清法師敲著木魚,背影呈現在聞夕樹眼裡,顯得無比孤獨。
寒山破寺一孤僧,袈裟已經呈現出破損,身體也呈現出異變。
聞夕樹說道
“法師,我回來了。”
金光大盛,靈清法師再次將聞夕樹拉入幻覺之中,說道
“我的力量,可有給施主幫助?”
“有,死人的意誌,讓我弄清楚了許多事情的前因後果。那七個人各自的人生,我也看到了。某種意義來說,這東西可以讓我看到其他人臨死前的走馬燈。”聞夕樹笑道。
靈清法師歎道
“看樣子,他們都死了?”
聞夕樹坦然承認
“是的,他們都死了,我殺的。法師你很遺憾麼?”
靈清法師點點頭
“我總以為,我能洗滌它們的罪惡,總以為……他們也值得被救贖。”
聞夕樹笑道
“他們值得呀。但很可惜,不是這個版本了。我不知道法師你對我們的了解有多深,但作為我眼裡,唯一一個有資格在末世裡生存的人,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
“曾經自然也有許多的如我一樣的人,他們來到這裡的時候,也許法師你還是一個人們眼中的罪惡克星。”
“也許真理子內心還有純真,也許富康哲也內心深處還藏著一個善良人格,三神半造或許也隻是受了某些創傷,外賣員承擔著許多人的希望,渡邊或許還沒有走歪,醫生服部也許內心藏著可以化解的執念,流浪漢木下的能力背後,或許也藏著某段故事。”
“但是那都是過去了,或許曾經鹿島是可以用愛來感化的地方,但很可惜,輪到我的時候……這裡能夠被救的人,隻剩下一個了。”
靈清法師敲木魚的手忽然停住。
聞夕樹說道
“是的,就是你,法師。輪到我這裡的時候,一切都在‘那個人’的影響下,開始崩壞。”
“一切都來不及了。”
靈清法師歎道
“所以,當錯誤已經無法矯正,施主你選擇以殺破局?”
“不然呢?一個人一開始有細微的病變時,隻需要改變生活習慣,調理飲食,或許就能消除病變。”
聞夕樹頓了頓,繼續說道
“可如果一個人病入膏肓,那麼他想活,就得挨刀子,那些病變的地方,就得被一刀切。他此後或許會失去某些功能,但他活下來了。”
“活著,就會有希望。”
靈清法師不否認,他其實很認可這個觀點。鹿島,就是那個病入膏肓的病人。
而聞夕樹的做法,可以保住少數幾個正常人。
隻是靈清法師不免想到
“眾生皆苦,難道施主以後……都要以殺證道麼?”
聞夕樹對這個問題,其實思考過,但是沒有深入思考。
此時靈清法師這麼問了,他才再次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不好說,殺是無奈之舉。我身上的特殊能力,包括殺戮,其實是我的兄長留給我的。”
“其實我在想,他留給我這種能力,是不是有什麼他做不到,但我可以做到的事情?”
“如果有,那個事情肯定不是殺戮,因為他殺心比我重。”
靈清法師沉默片刻後
“也就是說,尋常人無法像施主一樣,通過殺戮來解決問題。但施主的兄長可以。”
聞夕樹點點頭
“是的,法師,我所有的能力都來自……嗯,也不能這麼說,即便沒有這個能力,或許我也能很厲害,但今日的局麵,我不會這麼暢快的結束。”
“總之,他留給了我很寶貴的力量,可能是顛覆一切的力量。”
“但我在想,他給我這些力量,意義在於什麼?多一個同行者,還是說,希望看到不同的可能性?”
聞夕樹又把話題拉回來
“我的兄長,應該是一個比我殺業更重的人,我覺得,如果換他來處理鹿島的情況……他不會隻殺八個人,而是會把整座島屠了,好吧,其實我也在這麼想。”
“雖然……我和他沒有見過,但其實……我和他又很熟悉,不知道法師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胡言亂語?”
靈清法師搖頭
“看來,你們兄弟處境,現在很特殊。但我能感受到,施主你的困惑和真誠。”
“在我看來……聞施主,你哥哥給你留下這些力量,是因為你比他更優秀。他希望看到你能做出與他不一樣的選擇。”
聞夕樹笑了笑
“法師你繼續說。”
靈清法師便說道
“如果他的殺心比你重,或許他賦予你這個力量,是想要看你如何選擇……”
“是想要知道,同樣可以殺戮的情況下,你會用殺戮這種方式麼?”
聞夕樹沉默。
毫無疑問,他選擇了殺戮。
欲塔這群廢物,將來都會變成詭塔的威脅,現在殺了,當然是正確的做法。
在崩壞到了如此程度的鹿島……
在所有人已經無法被拉回正常狀態的崩壞局麵下,殺確實是無奈之舉,也是正確之舉。
但很顯然,靈清法師和自己探討的,是還有沒有比殺戮更好的方式?
聞夕樹思來想去……
“會吧。就如同我今天的選擇一樣,如果殺死所有人,是正確的做法,我當然會殺死所有人。”
“我隻能在這裡逗留48小時,48小時,比起崩壞者……也就是‘那個人’無數次循環後的崩壞,我能改變的,微乎其微。最大的影響參數,就是生死。”
“所以從理性角度來說,我也會選擇殺戮。法師,你認為還有更好的解法?”
靈清法師搖頭
“無解,至少在這次局麵裡無解,我亦認同施主你的做法。可如果殺戮是無奈之舉,次次無奈,豈非敗局?”
次次無奈,豈非敗局?
是啊,如果每次詭塔都很危險,然後欲塔唯一解法,就是以殺正道,讓崩壞者經營的局麵破碎……
那麼欲塔似乎隻剩下一種結局了。
或許當初聞朝,也遇到了這樣的困境。他覺得殺是唯一解法。
就好比鹿島這次,感化與救贖的手段,根本不頂用,麵對如此絕望,隻能殺。
但如果次次都是這樣,難道將殺穿整座欲塔?
如果真是這樣,後果又會是什麼?
聞夕樹忽然想到20層以前,沒有崩壞者。
那是否意味著,人類可以招募和解鎖的角色,隻能是前二十層的?
如果是這樣,那麼三塔戰爭裡,人類一方如果登場,大概率盟友都是比較弱小的角色。
雖然唐蕊,傑克這些人不弱……
但很明顯,更高層級裡,還有不少潛力遠比他們還強的角色。
真理子,三神,富康,服部,木下,渡邊……恐怕這些人,將來也都是強大的存在。
殺了,當然不會讓他們變成敵人,但也不會變成盟友。
崩壞者存在的導向,導致自己隻能殺死目標……那次次如此,確實會有一種宏觀上被算計的感覺。
聞夕樹陷入了深層次的思考裡。
他很顯然,也感受到了困惑,這是聞朝曾經走過的路。聞朝也如同他一樣,感到過困惑。
“但是聞朝是否……意識到了自己無法改變這個局麵。而我可以改變這個局麵?”
“我和聞朝,最大的不同是什麼呢?”
這個答案,不是現階段的聞夕樹可以知道的。
靈清法師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施主,也許你需要掌握一種力量,讓你出現的不那麼晚。也許你口中的崩壞者,也存在某種方法……減少他們的數量?”
“倘若醫院裡不斷有病入膏肓的病人出現,那麼身為醫生,你的做法無可厚非,切掉一切病變。恰如你所做的。”
“但或許,如果你的能力遠比你自己想象中還強大……你可以嘗試,改變外因,讓病入膏肓之人,不那麼多?”
靈清法師不再跪坐於蒲團上,而是站起了身
“就像我,我以為我的道行,可以拯救亂世之中的孤苦亡魂。但架不住外因裡的一條政策,讓這個世界瞬間變成了修羅地獄。”
“我如果執迷於拯救鹿島,那我必然會被鹿島所吞沒。”
“我的雙眼無法看到更大的世界,我隻能看到鹿島的妖魔鬼怪。”
“但如果我前往戶江,在源頭上遏製這一切呢?或許……或許我就能讓這個國家起死回生?”
聞夕樹忽然明白了。
是啊,如果拘泥於某一層的結果,那麼自己永遠會陷入和“崩壞者”死磕,最終弄死崩壞者的局麵裡。
欲塔可以殺麼?當然要殺,老實說,殺死崩壞者還挺爽。
但如果一刀切……那麼傷害的,可能是人類未來的根基。
那是否存在,隻殺崩壞者,且讓時間回溯到崩壞之前的辦法?
聞夕樹忽然想到了,天蠍座和雙魚座。
天蠍座的能力,是遊戲化,遊戲能力包括但不限於“回檔”“讀檔”。
而雙魚座的能力,更是直接和時間有關……
或許自己可以得到一些星座的力量,從源頭上改變某些結果。
聞夕樹想到這裡,茅塞頓開,有一念天地寬的感覺。
十二個星座,十二種神力,也許自己可以從它們身上,得到改變一切的力量。
隻是……聞朝不行麼?
聞夕樹總覺得,聞朝把癲倒之骰的力量給自己,不僅僅是擴散……更像是轉移,渴望看到某種新的變數。
他下意識就覺得……莫非聞朝無法借取或者得到其他星座的力量麼?
聞夕樹微微搖頭,不再思考這個問題。
“算了。聞朝還是太神秘了,我還是先著手於眼下吧。”
聞夕樹也站起身,他看向靈清法師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法師您。”
靈清法師歎道
“是村田先生的事情吧?”
聞夕樹一怔
“您知道了?”
靈清法師搖頭
“不確定,其實一直是有所懷疑,我懷疑陪伴在我身邊的村田先生,已經遭受了毒手……但一直沒有證據。”
“或者說……”
靈清法師的眼裡呈現出幾分落寞
“我一直不肯直麵這件事情。”
聞夕樹暗暗心驚,沒想到法師早就猜到了。他發現自己低估了法師的心性。
靈清法師說道
“有些道路……確實不該奢求有同行者,畢竟道路是那麼的危險。”
“施主,我將要前往戶江。但在這之前,我想要為其他人,提供一個安全的避難所。”
詭塔的未來,會發生重大變化啊……雖然聞夕樹知道,那七個人死去,本身就會發生變化。
但現在看來,這種變化會連遊戲的形式都改變。
聞夕樹說道
“你要一個人……去麵對影響戶江的那個‘神’?”
靈清法師笑道
“我此時雖然麵目可憎,我這臉,若換做以前,恐怕會被當成是邪魔。”
“但現在不會了。得益於那條政策,我想前往戶江的道路上,我不會引起太多注意。”
聞夕樹內心肅然起敬。
老實說,他以為靈清法師會一蹶不振。
畢竟……法師其實很年輕。說到底也是一個年輕人。
在他知曉村田警官的死訊後,其實他也非常難過。
那種藏匿於眼神深處的落寞,聞夕樹是看到了的。
但這種時候,法師沒有在意個人的悲歡。當得知村田先生死去後,法師隻是站起了身……做出了離開鹿島的決定。
或許是因為沒有了唯一的牽絆,又或者,是因為聞夕樹以殺破局,讓他產生了某種思考。
總之,已然是孤膽勇者的法師,選擇去挑戰更大的困境——戶江。
對於島國來說,那個真正的,藏匿著妖魔鬼怪的末世源頭。
聞夕樹原本是有些無奈,自己趕來鹿島的版本……是一個隻能以殺破道的版本。
但現在,他忽然開始慶幸。
原來此行也不是偏我來時不逢春。原來這裡也有值得自己學習和敬畏的人。
聞夕樹說道
“法師,我很感激這次相遇,你讓我想明白了某些事情。我不會阻止你去麵對更困難但更正確的事情。”
靈清法師也笑道
“其實……也正是施主你的所行所為,讓我意識到了,如果我不離開這裡,將來隻能殺光這裡的每一個人。”
聞夕樹笑道
“那我們算是互相影響了對方。既然如此,法師,你的道路便不算孤獨。”
“你所前往的地方,也許還有這比‘那個人’段位高出更多的存在,也許將來我們還會相遇,甚至會聯手。”
“但請在那之前……不要被侵蝕,不要被崩壞。”
靈清法師說道
“如此,那便算我與施主的約定了。我一生從未妄語,最重約定。”
聞夕樹樂道
“那我不是,我一生撒謊無數,最好騙人,但我一定會赴約的。”
戶江。
聞夕樹可以想象,那個區域存在著極多都市怪談,妖魔鬼怪。那個地方一定是極高的層級。
他肯定還會再次前往。
靈清法師對著聞夕樹雙手合十,微微躬身
“無論如何,感謝施主為鹿島所做的一切……超度,何嘗不是度呢?施主,這個送你。或許對你有所幫助。”
聞夕樹就喜歡這種不迂腐不聖母又能直擊核心的人。他接過法師送來的禮物……
是一隻木魚。那種敲一下功德+1的東西。
聞夕樹不確定這玩意兒算不算道具,能不能帶走,但想了想,還是接過了木魚。
他同樣雙手合十
“我們戶江見。”
“好,戶江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