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這四個月過得很煎熬。
隨著采訪的老兵越來越多，這份煎熬也越發嚴重。
尤其是一些老兵，哪怕時隔半個世紀，很多事情都已經忘記了。
提起間諜還是恨得咬牙切齒！
他們不得不趕緊岔開話題，避免影響到老人家的健康。
——這也不是白擔心，《戰爭之王》的感謝名單裡，已經有一個名字帶框了。
11月的東北已經很冷，第一場雪早早落下。
看著雪花消失在江麵上，陳鵬的心中滿是迷茫。
最早為什麼開始做這種缺德的事呢？
因為缺錢。
那時候母親生病急用錢，借遍親戚也不夠，隻好死馬當活馬醫去找老板求助。
然後就上了賊船。
陳鵬心裡也沒什麼怨恨。
畢竟費誌遠確實給了他錢，幫他解了燃眉之急，母親也沒有耽誤治療，現在身體硬朗，該吃吃該喝喝。
就為這個，他也沒道理怪老板。
更彆提這活兒乾久了，習慣了賺這種快錢，也見多了互相安插間諜、眼線的行業亂象，久而久之他也就心安理得了。
直到加入築夢。
直到接觸這一位位老兵，一顆顆曆儘風霜、卻又始終純粹熾熱的心。
他終於開始渴望另一種人生。
一種更坦然、更純粹，老了以後回望，可以說有所創造、有所建樹的人生。
他打算等《戰爭之王》遊戲上線，他也結束這次任務後，就離開築夢，並且跟費誌遠攤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
可現在遊戲上線了，他卻沒有被召回去，而是被要求完成300次探訪任務。
這讓他十分難受。
——現在每一天、每一次采訪，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豆豆，你說……他不會已經發現我是臥底了，故意在玩我？”
他的耳機裡，響起豆豆的聲音：“不知道哎。”
“唉。”陳鵬再次歎息。
【豆豆】是他小時候家裡養的一隻小土狗，一直陪他到12歲老死。
也是築夢推行【智能辦公夥伴】後，借用築夢的新技術，重新構建的虛擬【豆豆】。
不過他人在外麵，沒有築夢內部的服務器支持，離線版的豆豆跟個電子寵物差不多，並不怎麼聰明。
陳鵬也不介意。
他本就是找個對象抒發一下內心的苦悶，聽不懂剛好。
……
寧州景湖辦公樓，董事長辦公室裡，許夢正在研究到底多少銷量才能完成係統任務，右邊顯示器上的小夢突然耳朵一晃，扭頭看向許夢：
“主人，他好像猜到了哎！”
“誰？”許夢沒反應過來。
“陳鵬！那個臥底！”
“哦，那他什麼反應？”許夢揚起眉毛，對此很感興趣。
這真不能怪他偷聽。
【智能辦公夥伴】不管包裝得再怎麼可愛，也改變不了它“辦公軟件”的本質。
所有的“小夥伴”在一定程度上都是聯通的，是紮根在築夢服務器中的同一棵大樹上結出來的不同果實。
而築夢的服務器，現在已經是小夢的家了。
所有築夢服務器上發生的事情，都等於發生在小夢的眼皮子底下。
在這種情況下，陳鵬跟豆豆說“臥底”，那等於在小夢耳朵邊說。
真是想聽不到都不行。
小夢第一時間彙報了許夢。
然後兩人一起，回溯了陳鵬上傳到服務器的所有采訪資料，提交的所有工作日誌，乃至讓豆豆幫他處理的所有工作內容。
最後得出初步結論：
陳鵬沒有直接打探築夢的消息，也沒有對築夢施加什麼負麵影響。
當然——
也可能是來不及。
畢竟他剛進公司就被外派了。
更重要的是：這哥們明顯想“從良”了。
所以許夢給了他一次考驗——探訪並慰問全國各省超過300位老兵。
如果他能堅持下去，並最終完成這場旅程。
那許夢可以不計較他來築夢的目的不純，之後要走要留，都隨他去。
——陳鵬的出現提醒了許夢：築夢除了信息安全部門，還需要一些“防間諜”措施。
他覺得陳鵬有這個潛力。
“他剛剛才開始懷疑啦，還沒有猜到。而且他沒有證據，懷疑也沒用。”
“行吧，你多留個心。”許夢點點頭，不再關注陳鵬。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顯示器。
那上麵顯示著一個數字——1185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