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炮的手上戴著熟牛皮製成的手套,手臂上也有熟牛皮製成的保護套,一頭漂亮的大雕站在他胳膊上,以繩子為輔,讓大雕站在手臂上。
大雕威風凜凜,瞅著年紀也不算大,看起來和之前那一隻也不一樣,似乎又換了一隻。
李居安問他:“趙炮,之前那頭鷹不養了?”
老陳也看著疑惑,說道:“老趙得養多少頭鷹啊,這頭是雕?”
趙炮上回的蒼鷹受傷放飛後,又新馴了一頭蒼鷹。但那頭蒼鷹力量不夠,隻能捕些小型的山中小獸,讓他不是很滿意,又著手買了隻亞成年金雕,正在手裡馴,已經馴了有半年,小有所成。
趙炮瞅著手臂上停著的金雕,眼裡那滿是滿意,成就感怎麼都遮不住,笑道:“老陳眼光好啊,這金雕買來的時候花了我不少錢呐。想掏金雕窩都找不著,還得問了好幾個老把式才買到的小鷹。”
趙炮今年回了趟鷹屯。他帶回了一隻小金雕,那雛鷹羽翼未豐,卻已透著不凡的英姿。家中早有一間特設的屋子,專為馴養這些空中霸主而備。過去,一隻訓練有素的獵鷹,其價值足以撐起一個家的生計,甚至超越了柯爾克孜族姑娘豐厚的嫁妝,成為衡量財富與榮耀的標尺。
馴鷹與捕獵,這兩項技藝,不僅是生存的智慧,更是對耐心與精力的極致考驗,深深刻印在鷹屯人的血脈之中。要成為一名合格的馴鷹人,沉穩如山的性格與健壯的體魄缺一不可。
將一隻野性難馴的鷹,轉化為聽令而行、忠誠無畏的獵鷹,要求養鷹人傾注滿腔心血,精心地喂養和悉心地照料。
趙炮一提起那頭金雕的馴養曆程,就像是打開了記憶的閘門,話語滔滔不絕。
“那金雕,可是屯裡老把式從半山腰費儘心力捕獲的。它的野性十足,剛帶回來那會兒,倔強得很,愣是餓了四五天才肯進食。熬鷹的過程,那叫一個艱辛。白天,我得騎著馬,帶著它在廣袤的天地間翱翔;到了夜裡,也不能有絲毫鬆懈,得繼續熬著它,一點點消磨它的野性。”
就這樣,整整三個月,他才算是初見成效,讓它有了些馴服的模樣。之後,又是放飛、再馴,反反複複,又是一個多月的辛苦。
馴鷹人,便是要在這漫長的時光裡,逐步改變鷹的野性與意誌,讓那高傲的生靈,漸漸與人建立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密關係。
鷹把式們的生活,深深鐫刻著馴鷹技藝的古老烙印。每一戶人家,30年來,平均馴養著七隻矯健的獵鷹,它們不僅是狩獵的夥伴,更是心靈的慰藉。
每天,鷹把式們總要抽出兩個小時,他們或輕撫鷹羽,或與之嬉戲,每一個動作,每一次眼神交流,都滿含著對鷹的深情與交流。這份情感的流露,簡單而純粹。他們白天乾再多的農活,再苦再累,當回到家中,也要拿起手上的鷹,無聲交流一會兒,是一種很好的解壓方式。
那些時間到了,被放歸大自然的獵鷹,因熟知了與人相處的生活,也會時不時地再來看望養鷹人。
李居安瞅著趙炮肩上的這頭金雕,看著新奇。
他見到趙炮帶出來蒼鷹,獵隼,還從沒見過這麼威風的大金雕。
金雕站在趙炮堅似磐石的臂膀,它那獵鷹之眼,犀利靈動。趙炮的臉龐,刻滿了時光的溝壑,此刻卻綻放出一抹心領神會的微笑。在這漫長的相伴時光裡,人與鷹之間,已悄然織就了一張無形的心靈之網,彼此相通,無需多言。
李居安想到過去和鷹屯的人,嘮嗑時候,他們說過的話:“每天,隻要看看獵鷹,捋一捋它的羽翼,待上一會兒,心裡就踏實嘍。”
趙炮盯上那兩隻歪歪斜斜的小蒼鷹。他麵無表情,冷冷淡淡地接過濃茶,說道:“得虧咱常來這,老陳,號子在這擱著沒。”
蒼鷹困得不行,但當蒼鷹的眼睛慢慢的眯起來時,熬鷹人就得開始整活。
興安嶺不少老人都會吹號子,在東北,興安嶺森林號子具有濃鬱的地域文化特征,其粗獷豪放、高低不平的呼號,還得即興發揮、信口拈來。
如果是哈薩克族馴鷹人的草原,又會遇見另一番風情。那裡的馴鷹人,在與雄鷹共舞的過程中,常常會彈起一種獨特的樂器,號子。這號子,是一把充滿魅力的彈撥樂器。它的音箱,有的呈三角形,人們稱之為“阿巴衣號子”。當馴鷹人輕輕撥動琴弦,那響亮的樂聲便如泉水般湧出,清澈而激昂,足以讓沉睡的鷹兒也無法抗拒這音樂,徹夜難眠。
而另一種號子,其音箱則為橢圓形,被賦予了“江布爾號子”的美名。它的音色,相較於“阿巴衣號子”更為溫婉細膩,音色能叫鷹一下子精神起來。
現在趙炮吹號子,也是同一種目的,不叫蒼鷹睡著。
他大聲的吹號子,大聲的說話,給蒼鷹來一段攢勁的小曲。在聲音的刺激下蒼鷹不得不重新振作起來,身體想睡覺但是腦子告訴它不行,這時的蒼鷹會感到很厭煩,人與鷹的情感並不相通,它隻覺得吵鬨。
這森林號子的小曲兒是真勁道,李居安聽著腦袋嗡嗡的響,號子就和在耳邊炸開似的。
他和林員老陳本就困得不行,被突然這麼喊著說話,聽著號子嗡嗡的,心跳都跟著有些加快,情緒也煩躁的很。
李居安苦笑道:“鷹還沒熬出來,咱先把自己乾進醫院嘍。”
老陳也困得眼皮打架,求饒著說道:“咱上回還和老趙抱怨,說叫他常來咱值班室陪咱嘮嘮嗑,要不然這值班日子過得沒勁的很,沒啥盼頭。這不好了,今個一回就給我整了個大的。這是要鬨的折騰我呐。”
趙炮平日裡什麼都不在意,但碰上馴鷹的事兒,他心裡那個激動勁蹭蹭往上竄啊。李居安左一聲:“師父”,右一句:“趙把頭可就是牛皮,這麼兩下吹的,鷹可就不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