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莊霖已經準備離開武陵縣了,武陵距離“桃花源”這麼近,縣中的人將來有得是機會再會。
可是一聽陸景辭去了公門職務,莊霖便又改變了主意,他甚至不用不用多想就知道,陸景這會多半和另外三個江湖人在一塊。
城外的武陵河流域一處相對僻靜的河道邊上,四個漢子這會正在岸邊生悶氣,或盤腿坐於地麵,或坐在石頭上。
幾人身邊的地上鋪著幾張乾荷葉,上頭有一隻切了段的醃雞,幾塊鹹魚,一些果脯和一把黃豆醃製的豆豉,當然也少不了幾壺酒水。
“去他娘的武陵捕頭,陸兄你不乾就對了,老子若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差點就扇那鳥官一個耳光!給幾個鳥錢眼高於頂,一個武陵令而已,真當爺們怕他?”
“那你為什麼不扇?為什麼?還不是怕了!”“你”
“好了好了,休要再說,陸某多謝諸位此番仗義來助,這一次,算是陸某謝謝你們!”
“說這些作甚,我等來此也不過是還你恩情而已,來喝酒!”“對,喝酒!”
幾人酒壺一碰,各自都往嘴裡灌!
使槍的漢子這會忍不住問了一句。
“陸兄辭去了縣中捕快一職,那家人該如何安頓?嫂夫人沒有意見?”
正灌著酒的陸景動作微微一頓,放下酒壺看向說話的人,臉色略微有些古怪。
“天磊兄,陸某雖然癡長你們幾歲,但至今未曾娶妻,家中長輩早亡,自然是了無牽掛”
“啊?”“陸兄回武陵六七年了,還沒娶親?”“不會吧”
“呃,本以為我等江湖草莽居無定所難以安家也就罷了”
陸景老臉發燥,所幸臉皮粗糙顏色也深,不太看得出來,想搪塞幾句,但一看周圍這三人,也算是陪著出生入死一回了,歎了口氣實話實說。
“縣衙小吏之流,所配薪俸不過五鬥米,所以若有同僚並無額外田產,在鄉裡刮取一些額外收入以維持生計,平日隻要不是太過分,我亦不便多管
陸某身為捕頭,曾也自認得縣尊大人器重,然俸祿亦不過十鬥粟米五鬥白米,偶爾再加些緝拿匪寇的賞錢”
說到這,陸景又歎了口氣。
“陸某雙親早逝,隻餘老弱祖公帶我,若無街坊鄰裡百家飯一口口接濟,世上早已無有陸景遂歸鄉後任職捕頭這些年,陸某能幫則幫,比不得高士之兩袖清風,但也無多少餘錢”
說到這,陸景看向身邊認真聽著的三人,臉上露出笑容。
“如此,怎能娶妻生子?”
剛才問話的漢子抹了抹胡子上的酒漬,下意識道。
“陸兄江湖上如此仗義,在家鄉縣中也名聲極佳,難道就沒有良善之家有意結親麼?”
“是啊,好歹之前有官府這張皮啊!”
“有是有,可何必叫人家姑娘陪我受苦呢”
“唉陸兄,這年頭,尋常百姓人家有個安穩的溫飽便已知足,你實在是”
陸景感慨了一陣,隨後一甩頭,像是要把心中陰霾甩去。
“不說這些了,如今我已不再是縣衙捕頭,有時候當一個純粹的江湖人,該殺的殺,該救的救,快意恩仇反倒痛快!”
“對,這也不錯!”“陸兄一身武藝,天下何處不可去?”“對對對,不若我等一起在江湖闖蕩如何?”
陸景此前請的是十二名江湖好漢來助陣,來的這三人本來也並不是一塊的,原本是要各自歸去了,但這會有人提了這一茬,另外兩人也心有意動。
不過三人隨後都看向了陸景,若說為人和信義,他們對另外兩人其實了解不多,但服陸景!
陸景本來打算離開武陵,再去師父那的,此刻也被說得有些熱血澎湃起來。
“曾經江湖熱血,今日再添新柴,也好!再闖蕩幾年江湖亦未嘗不可!”
“哈哈哈哈哈,那正合我意!”“陸兄,咱們同路一程?”
“同路一程!喝酒!”
幾人頓時一掃之前的喪氣,變得慷慨激昂,喝酒吃菜不亦樂乎。
不過陸景也說了,準備把自己的那幾畝田或賣或處理了,既可以籌措些盤纏,也另有他用。
幾人喝得酣暢,卻不曾發現在不知不覺間,他們的身邊早已多了一人。
莊霖在一旁聽了許久了,聽到此刻終於是出聲了,主要是有個問題他們一直沒提到。
“那武陵縣令究竟給了多少賞錢?”
這聲音這麼驀然響起,包括陸景在內的全都悚然一驚,甚至有人下意識跳躍開去做出防備姿勢。
在悄無聲息之間被人接近到背後,如果是在江湖上遇到歹人,這會估計已經遭遇不測了。
不過當看清背後之人是莊霖的時候,四人又全都齊齊鬆了口氣,隨後就是驚喜。
“前輩!”“是莊前輩!”
“前輩是您!我還以為您已經離開了!”
“是啊,我們以為您早就離開武陵了!”
莊霖笑了,也帶著玩笑的心態說道。
“莊某不是說因桃花源而來麼,自然是尋桃源去了。”
說話間,莊霖上前兩步,就在一邊的石頭上坐下,隨手從地麵荷葉上捏了一塊果脯丟嘴裡咀嚼,那沒有絲毫見外的樣子也讓四人沒那麼拘謹了。
一側抓著槍的那人放下了手中兵刃,好奇地問了一句。
“那莊前輩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