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鬨繁華,萬春樓外桃紅柳綠,一串串紅燈籠在空中隨著柳枝搖曳,姑娘們白日大多起得晚,此時零零散散幾個在門口倚著欄杆攬客。
葉清沅跟亓穆站在萬春樓門口,大眼瞪小眼。
“咱們這是要直接從正門走進去嗎?”
亓穆有些尷尬,“我哪裡知道,我也沒來過啊。”
還是攬客的女子見這一對男女對著萬春樓站了半天,於是調笑道:“怎麼回事呀,小姑娘帶著相好來逛青樓嗎哈哈哈哈。”
這話引得周邊幾個女子哄笑起來,葉清沅腳底仿佛要扣出一套二進院的宅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竟然被這幾個穿著清涼的姐姐直接拉了進去。
樓內絲竹聲混著女子的嬌笑,酒香與脂粉氣撲麵而來,葉清沅剛踏進門,就聽見一聲尖銳的罵聲:“賤蹄子!連個茶都端不好,養你何用!”
老鴇手裡的藤條狠狠抽在一個瘦弱丫鬟的背上,丫鬟身材瘦小,縮在角落,隻能抱緊自己不敢吭聲,背上已經滲出好幾道血痕。
葉清沅眉頭一皺,快步上前攔住老鴇:“住手!”
柳媽媽斜眼打量她,從頭看到腳,見是正經女子普通打扮,手中的藤條頓了頓:“姑娘,這兒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難不成你也要入我萬春樓?”
亓穆眼神冷厲,正想上前護住葉清沅,卻被她輕輕拉住了衣袖,葉清沅冷冷地對柳媽媽說道:“我是大夫,來找一位姓蕭,叫做蕭環兒的女子。”
柳麻麻臉色一變,手中的藤條緊了緊:“那丫頭得罪了客人,被打傷了,還染了臟病,早就不中用了。”
“帶我去見她,我受人之托,特意來給她治病。”葉清沅語氣不容置疑。
柳媽媽嗤笑一聲:“姑娘,萬春樓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出的地方。”
亓穆上前一步,手按在劍柄上,聲音低沉:“帶路,或者我拆了你這樓。”
柳媽媽臉色一僵,瞥了眼亓穆腰間的劍,亓穆刀光凜冽,劍出鞘,一個劍花挽得極其漂亮,還沒等長劍入鞘,便看見幾米開外的板凳被劍光劈成了兩半,柳媽媽終於悻悻地噓聲,揮了揮手道:“小翠,帶他們去後院。”
小翠怯生生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帶著葉清沅和亓穆從一旁的側門繞進了萬春樓的後院,後院陰暗潮濕,有一排低矮的小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黴味和藥草的苦澀。
“這是專門安置那些犯了錯或者不太好了的姐姐們的,蕭姐姐在前麵。”
小翠小聲解釋道,隨後推開一扇破舊的木門。
屋內十分昏暗,隻能借助小窗裡透進去的微弱光線看見一個女子蜷縮在床角,她渾身發抖,臉色蒼白如紙,身上蓋著一條破舊的棉被,露出的手臂上滿是淤青和傷痕。
“姐姐......是姐姐來了嗎”蕭環兒虛弱地抬起頭,聲音沙啞。
葉清沅快步走到床邊,輕聲回道:“你就是蕭姨娘的妹妹蕭環兒對嗎?”
“是,你是姐姐找來的人嗎?”蕭環兒有些激動,想要起身卻無力支撐身體。
葉清沅連忙按住她,“你不要激動,我是大夫,你姐姐輕易不能出林府,聽說你生了病十分著急,特意托我來給你治病。”
蕭環兒的情緒穩定了下來,眼角不斷流下淚滴,“我就知道,姐姐不會不管我的。”
“我看看你的傷處,好嗎?”葉清沅試探開口,屋裡散發著一股腐爛的惡臭味,她已經大致知道病症了。
“嗯”蕭環兒虛弱的點了點頭,葉清沅示意亓穆先出去,小翠從隔壁小心翼翼端來一盞油燈,隨著門被關上,屋子裡更加沉悶。
葉清沅掀開被子查看她的傷勢,四肢、身前、後背,全都有被虐打的痕跡,早已經化膿,散發出一股腐臭的氣味。
“傷口感染了,得馬上處理。”葉清沅繼續檢查下去,在碰觸到她的褲子時,蕭環兒渾身一僵,但還是順從地打開了雙腿,露出了最嚴重的病灶。
“能救。”葉清沅鬆了口氣,青樓瓦舍的女子大多會感染些不乾不淨的病,她們命賤,活著就是為了給老鴇掙錢,如果染了病,老鴇確實一個子兒都不舍得出給她們治病的,有時候明明還沒有到無藥可醫的地步,好好治著便能恢複,可就因為不能接客了,就被草草扔進後麵,若是死了,草席子卷著丟進亂葬崗,墳頭都沒有一個成了孤魂野鬼。
“太好了。”小翠高興地直擦眼淚,蕭環兒也激動不已,不住地咳嗽起來。
葉清沅從藥箱裡取出銀針和藥粉,開始為她清理傷口,隻是下麵,必須要用燒紅了的刀處理一遍才行。
“你忍著,我這裡有些麻沸散,會給你用上,這些東西必須要處理了才行。”
“好,隻要你肯給我治,怎麼樣我都聽你的。”
小翠心驚肉跳,將一旁的布子團成長方條塞進蕭環兒嘴裡,蕭環兒緊緊咬住,葉清沅等麻沸散逐漸生效,便開始用鋒利的刀片切除那些臟東西。
時間仿佛過得十分緩慢,兩盞茶之過後,葉清沅才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
此時的蕭環兒已經躺著再難動彈,麻沸散雖然管用,可到底不敢多用,藥效小了許多,葉清沅替她身上塗抹好傷藥,又用銀針將毆打導致的汙血排出,在油燈照耀下開了一道藥方。
“你姐姐來之前給了我十兩銀子,你這裡可留得住錢?”葉清沅的擔心不無道理,隻見蕭環兒搖了搖頭,“我身上之前都被搜刮乾淨了,給小翠藏著吧,多少她能偷偷跑出去給我抓些藥來。”
葉清沅將十兩銀子遞給了小翠,又拿起一旁的傷藥叮囑道:“這兩瓶是外敷,一瓶治她身上的傷痕,一瓶塗在她下麵,你先按著藥方去給她抓七天的藥,按時煎服,七天後我會再來萬春樓給她複診。”
小翠連連點頭,眼中滿是感激。
葉清沅收拾了藥箱,叫上亓穆準備離開時,經過正廳,身後樓梯上突然傳來一陣踉蹌的腳步聲,伴隨著醉醺醺的嘟囔聲,“是你嗎,清沅,我的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