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春雨、江南......”林燃的聲音通過鋁帶式麥克風的捕捉,經過馬蘭士odel1型的電子管放大,在九龍畢拉山發射站的天線輻射到整個港島。
“嘶嘶嘶...嘶嘶嘶...”深水埗一家主打低價的茶肆裡,廉價的紅燈牌711-2收音機動不動就發出嘶嘶的聲音。
“王伯,能不能修好?不能我就去對麵了!”
“是啊,一句話能給你卡兩回,你們這收音機是讓人聽的啊?”
“要我說還是德意誌產的收音機好用,這申海的紅燈就是不行!”
顧客們的不滿聲此起彼伏,大家實在忍受不了,聽林教授的香江首次采訪,能給你卡成這樣的。
“彆吵,德意誌的收音機那都是大茶樓才用得上的,我這茶的價格給你翻五倍,我就給你們換。”
“彆吵,我這不正在修嗎?”
紅燈牌收音機是申海儀表局下的申海無線電二廠負責生產製造的,仿的是蘇式五燈機,主打一個價格便宜容易修。
和德意誌收音機還得送去專門的地方維修不同,紅燈牌王伯自己鼓搗兩下就能弄好。
不過香江茶肆裡的紅燈牌收音機可不是來自申海,而是香江本土仿的,比申海的還要更便宜點。
“杏花、春雨、江南,說的太好了,難怪是大學者,人家接受采訪都這麼有文化。”
“林教授不是在國外長大嗎?華文說的這麼好也就算了,怎麼在傳統文化的功底也如此深厚?這幾句一出來說的太好了!”
“你可拉倒吧,這不是什麼傳統文化,這是比喻,比喻你懂嗎!”
茶肆裡關於林燃文化上的華國人這個概念,討論聲四起。
陳景潤和張科長這父子兩同樣在茶肆,二人對坐,隻點了一杯茶。
他們會特意跑來聽林燃接受采訪不奇怪,或者說作為林燃研討班僅剩的八名學生之一,他們不跑到茶肆聽廣播才奇怪。
“文化上的華國人嗎?”張科長思忖道,“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概念,在拉攏華人華僑的時候能用得上。”
他們在的茶樓要比前麵那間用紅燈牌的好點,蓮香樓好歹也算是平民茶樓了,用的是來自阿美莉卡伊利諾伊州產的zenthtrns-oc,能夠接收全球短波。
“這句我們是文化上的華人說的太好了,這點誰都無法否認,不管你在哪裡,在香江也好,在香山澳也好,哪怕你人在三藩市,你也無法擺脫文化華國的影響。”
“林教授這話一說,說到我心坎裡去了,我甚至有種聞到少年時候在江南長大時雨水的氣味。”
“希望有生之年能夠再回一趟故鄉。”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這間茶樓裡客人們的對話也要明顯文縐縐一些。
“我在準備采訪之前就從周聰先生那裡知道,林教授這次為了參加我們的節目,還特意準備了一首歌,周聰先生負責了這首歌的製作,他的評價是這首歌開創了華國音樂之先河。
我在開始節目之前,有幸在演播室聽過一遍了,我的評價和周先生的類似,這是一種全新的風格,是一首震撼人心的作品。
在正式開始放這首歌之前,我想先請教林教授幾個問題,這首歌的名字叫《壁上觀》,請問您寫這首歌是不是有什麼彆的寓意?”
鄧惠欣在知道要采訪林燃之後,為了保障采訪的順利進行,做的準備工作裡就包括收集對方的公開資料,她對林燃更多是知道對方了不起、很厲害,做出享譽全球的數學成果,對林燃屬於淡淡的尊敬,但在聽完《壁上觀》之後這種尊敬轉為了崇拜。
很難想象一位數學家能夠寫出這麼好聽的歌。
在顧正秋的演繹和周聰的編排下,這首歌比原本的版本高了不止一籌,完美體現了國風歌曲的韻味和獨特的魅力。
周聰是香江早期著名音樂人,被譽為“播音皇帝”,同時為香江電台和麗的呼聲工作,早年電台點歌節目裡的《祝壽歌》和《祝婚歌》的歌詞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因此在談到這裡的時候,鄧惠欣望向林燃的眼神都帶點含情脈脈的味道。
“能有這首歌的誕生,除了幫我製作的周聰先生和負責演唱的顧正秋女士外,我還要感謝孟小冬女士,我找到她幫我錄製,她短短一周時間能夠幫我組起如此強大的班底,最終的效果甚至比我自己預期的還要好得多,真的非常感謝孟女士。
歌名就是我想表達的,對於是否回華國,包括島上那邊的邀請,或者是彆的地方,我隻想在校園裡好好做我的學術,對於其他雜事我都隻想做《壁上觀》。
被誤會是表達者的宿命,我知道這首歌放出去之後會被報紙、學者、民眾各種解讀,但我的原意隻是,我想在安靜的環境下好好做學術。”
鄧惠欣聽到“被誤會是表達者的宿命”又是眼前一亮,和其他接受采訪的嘉賓比起來,林燃的金句實在太多了點。
而在蓮香樓的陳景潤聽到《壁上觀》之後,感覺林教授的形象在自己心目中又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麵紗,“給華國提供洲際導彈彈道軌跡計算方法是壁上觀嗎?給自己資料告訴華國人能自強是壁上觀嗎?專門給華國上研討班是壁上觀嗎?”
陳景潤的腦海裡無數思緒翻湧,過往一幕幕在腦海中被記起,時至今日,他很明白研討班就是專門給他一個人開的,其他人都是來湊數的。
說的更直白一點,也不是給他開的,是給華國派來的人開的研討班,所有內容都是為了他服務。
包括林教授前兩天在階梯教室門口和白人對峙時候,隱隱不甘的樣子更是如此清晰,“林教授,你真的甘心做壁上觀嗎?”陳景潤思忖。
當雜念占據了陳景潤的腦海之時,收音機裡的歌聲在茶樓裡回蕩:
“......此去蒙塵飲樂宴
朱顏改怎不見窟畫昔日璀璨
卻醒來作壁上觀”
一曲作罷,安靜的茶樓裡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