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的父親永遠都有一個通病。
那就是不管心裡有多想念自家的孩子,對自家孩子有多麼的關心。
但臉上,卻總是掛著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樣子。
更不會將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表達出來。
這其中,蔣弘業,薑父,就是最經典的一個例子。
之前薑年沒有北漂的時候。
薑年在家,他就對薑年橫眉豎眼。
仿佛這個身上流傳著他的血脈的男孩,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他的仇人一般。
稍微有點小事,都要嗬斥其一番。
甚至薑年歲數再小點,都會直接上手。
這也就使得薑年在家的時候,對他很是畏懼,拘謹無比。
甚至薑弘業都感覺,薑年應該是恨他的,不然的話,不會一走這麼多年,都不回家看看。
而現在,讓他去找薑年。
“我真的配去找嗎?”
長呼一口煙,這個在外人麵前硬朗了一輩子的男人,臉上第一次露出怯弱的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姿態去麵對薑年,更不知道在見到薑年後,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辛苦了?努力了?
還是為自己這些年那惡劣至極的態度做出道歉?
薑弘業思緒紛飛。
而也就在這時。
“誒,有人不?”
一個洪亮無比的聲音從屋子傳來。
將堆在房上的雪都給震下來了一些。
“誰啊?”
薑母問道,腳步有些踉蹌的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便看到一個麵容憨厚,裹得跟個球一樣的黑矮胖子呲著大牙,笑道:“嫂子,我,胖小。”
“誒媽,你咋來了捏?”薑母很是驚訝,然後就趕忙張羅:“咳咳,快進屋快進屋,咳咳,這麼大雪,這麼大風,趕緊進來暖和暖和。”
“誒,行。”胖小應了一聲,便在門口跺了跺腳,震下身上的雪,走了進來。
一進門,便看到坐在板凳上洗衣服的薑弘業:“哥,這麼冷的天洗衣服啊?”
見有外人,薑弘業頓時就收起了剛才的優柔寡斷,恢複了一家之主的氣勢:“是啊,衣服臟了,不洗咋整呢捏,倒是你,這大冷天的跑我這兒乾啥啊?又來打秋風,要點東西啊?”
“嗨呀,哥,您瞅您說的什麼話啊?合著我過來就隻會打秋風是吧?不能閒的沒事,過來嘮嘮啊。”
“你可滾你的吧,你啥揍性我還不知道,就是閒的,坐吧,嘮點啥啊?”
薑弘業洗著衣服,頭也沒抬。
對此,胖小也不客氣,直接就搬來個凳子坐下,然後從兜裡取出一把瓜子:“哥,吃不?”
“吃個屁,沒瞅見我忙著呢,給你嫂子吧。”薑弘業罵罵咧咧。
胖小便笑嗬嗬的把瓜子遞給了薑母。
隨後便一邊磕,一邊道:
“這次來也沒啥事,就是俺家閨女前兩天回來了,說你家小子呢。”
“那小子行啊,幾年沒見,聽說現在都混成大明星了。”
“嗐,什麼大明星啊,他就是出去混著玩的。”
一聽對方說道薑年,薑母立刻就接過了話茬,道。
胖小搖了搖頭:
“誒,可不能這麼說啊,嫂子,你家小子可老火了,前幾個月,拍了個什麼.武俠片,演了個杜高火了一把,完事又去演了個電影,還是徐客的。”
“哥,你應該知道徐客是誰吧,就是那個拍《英雄本色》的,小馬哥,噠噠噠。”
似是生怕薑弘業不理解,胖小做出來了個掏槍射擊的手勢。
對此,薑弘業洗好衣服,剛想要挺直腰杆,卻突然一疼,頓時嘶了一聲。
見此狀,胖小連忙上前給他揉了揉:“哥,你這腰還沒好呢?”
薑弘業搖了搖頭:“老毛病了,估計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隨後推開胖小給他按著的手,揉了揉,緩了緩,便扶著爆皮的牆站起來:“你這次過來就是為了給我說這個事?”
“誒誒,你慢點,先緩一緩,彆急著站。”胖小先是關切的說了一句,然後就道:“我這不眼瞅著年關將近了,尋思過來看看我這大侄子回來沒,他有信了嗎?”
“還沒,前段時間打電話,說在拍新戲,今年估計是回不來了。”
薑弘業將他們前段時間給薑年打電話的情況如實說出。
此話一出,胖小臉色頓時一變:“不回來?媽的,這小崽子,真是在外麵混發達了,就忘了老家!”
“嘖,你怎麼說話呢?這孩子也是忙而已。”
聽到胖小罵薑年,薑弘業眉頭皺起,有些不快。
但胖小卻冷笑一聲:
“忙?忙得一走走他媽兩年多,中間一次都不回來看?”
“我知道,我一個外人說這些不太好,但哥,我不說彆的,他知道你倆的情況嗎?”
“你的腰,嫂子的腿,還有嫂子的咳嗽,這些他知道?”
“還有這個房子,幾年前就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用壞了都不舍得換,他知道嗎?!”
“行了行了,彆說了,胖小,咳咳,提那些乾什麼呢?”眼瞅著胖小的情緒突然就變得激動了起來,薑弘業聽完臉色也變得不對,薑母連忙開口緩和,但心中卻無奈的歎了口氣。
因為這件事,的確就跟胖的一樣。
這麼多年了,薑年對於他們的情況,雖然算不上是一概不知,但也知道的不多。
當然,這並不是薑年對薑父薑母不關心。
恰恰相反,每次打電話的時候,薑年都會很細致入微的問問他們的近況,身體咋樣等等。
但問題就在於。
報喜不報憂。
這一情況不光是適用於外出打拚的遊子。
同樣也適用於在家的老人。
為了不妨礙到薑年的事業,讓薑年擔心。
薑父薑母從來都不會告訴薑年,他們的真實情況到底怎麼樣。
隻要問,那就是沒事,再問,就都挺好。
可實際呢?
實際是他們倆每個月吃藥都得吃個五六百,並且這藥,村裡又或者是鎮上還沒得賣,必須得跑到二三十公裡外的省城買。
也多虧胖小家裡有小汽車,他們每次買藥的時候,胖小都能送一送。
不然的話,這二三十公裡的路,他們走的不知道得有多艱難。
而胖小,則是在說完這些話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實話實說,如果是彆人,他才不會說這些話,鬨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但薑弘業和薑母,他十六歲的時候就認識他們了,一塊處了三十多年。
這份感情擺在這兒,他怎能坐視不管?
薑弘業也明白這點,所以沒有說話,隻是從口袋掏出路上買的散煙,想要點上,但看到薑母,又默默把煙放回去。
就在屋內氣氛一片凝重之時。
“嘀—”
“滴滴—”
突然,節奏有序的鳴笛聲從屋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