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臉上的吃驚並沒有讓五人意外,如果聽到這種事情還不吃驚,那才奇怪呢。
徐彬看了一眼一旁的茵茵,這孩子雖然還小,但已經很會學話了。
意識到什麼,顧拙連忙道:“茵茵,媽媽忘了疊被子了,你幫媽媽把被子疊好好不好?”
夏天的被子很薄,就是搭個肚子的大小,對大人而言自然容易疊,但對才兩歲的茵茵而言卻是大挑戰,能消耗她不少時間了。
“好的好的,媽媽我一定可以疊好的!”茵茵可喜歡幫大人的忙了,立馬就噠噠噠地跑進屋去了。
“好了,說吧。”顧拙麵上一派鎮定,心裡卻是倒了一堆的調料瓶。
徐彬有些緊張地摩擦了一下桌上的碗,開口道:“謝凜的死訊傳來的時候我們並不在場,但後來我們也聽村民們轉述過當時的場景。據我們所知,你並沒有收到謝凜的骨灰,或是屍體相關的信息?”
顧拙點了點頭,心裡卻不由複雜了起來。
顯然,這五位知青對謝凜的情況有所猜測。那麼問題來了,上輩子他們為什麼沒有提醒她?
哪怕當時她把心神都放到了尋找茵茵上,但他們應該清楚,謝凜於她而言的重要性是絕對不會低於茵茵的。
然而徐彬接下來的敘說卻是完全出乎了顧拙的預料。
“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想到沒有。謝凜在部隊犧牲了,你和茵茵都是烈屬。我們對這方麵不是太懂,但也聽說過烈屬證、烈士證。這兩樣東西你都沒拿到吧?而且顧拙這種情況,應該會有喪葬補助費,還有烈屬可以拿到定期撫恤金。這些,部隊來的人有跟你說明嗎?”劉毅南開口道。
一旁的江雪敏補充道:“我同學給我寄信的時候有提到過,未成年的烈士子女成年之前每個月能領到15元,像七秀這樣的配偶,如果沒工作的話每個月能領到30元的撫恤金,有工作工資不滿30元的能補足30元。”
這些卻是顧拙沒有想到的。
所以,你們得出的結論是?
她已經感覺有些不對了。
董貞的聲音很低,“我們猜啊,部隊辦事不可能這麼沒章法,會不會謝凜是去做什麼潛伏任務,所以才要在明麵上‘死亡’?”
顧拙呆愣,彆說,似乎還挺合情合理的。
人家那小說中不就是這麼寫的嗎。
董貞他們會有這樣的猜測實在是太正常了,這都是基於對部隊的信任。
誰能想到會有人從中作祟呢。
“這也隻是我們的猜測。”董貞道:“你再等等,也可能過幾天上麵就安排人過來給你送烈士證和烈屬證了。”
事實上,這事如果不是發生在七秀身上,他們根本不會跟當事人說。
一來畢竟是他們的猜測,他們也怕讓七秀生出希望之後再失望。
二來……若他們猜對了,這也不是什麼能夠大肆宣傳的事。
會跟七秀說,也是基於對她的了解,知道她是個靠譜的。
顧拙沉默了許久,她委實沒想到,他們居然是這麼個思路。
難怪上輩子他們沒跟她說這事。畢竟這事,也不是有說的必要的。他們以為什麼都不用說,真相總會浮出水麵的。
而當時因為茵茵被拐已經崩潰過一次的她要是收到這樣的消息,不一定是好事。
顧拙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你們想到的這些,我也想到了一部分,但我得出的結論卻和你們截然不同。”對著這五位上輩子跟她相交了一輩子,不論她處於何等境地都能為她伸出手的摯友,她沒什麼好隱瞞的。
“什麼?”這下輪到徐彬五人驚訝了。
“我也覺得謝凜沒死,但不是去參加了什麼秘密任務,而是有人故意謊報情況。”顧拙道。
“怎麼可能?”這是五人下意識的反應。
“我指的不是部隊的人。”猜出他們不認同的原因,顧拙道:“但是因為語言不通,部隊的人下來的時候帶了一個本地的翻譯。”
“你是指那個翻譯……!?”江雪敏瞪大眼睛。
顧拙點了點頭。
這……
五人對視一眼,不同於藥姑,他們對顧拙的猜測還是很認同的。
顧拙又道:“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教我普通話。”
普通話?
徐彬他們麵麵相覷之餘,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顧拙倒是知道他們為什麼這個反應,因為作為這個年代的海市人,他們的普通話其實也不是如何好的。
以前顧拙不是沒提出想要跟他們學普通話,但他們想著自己的普通話實在不標準,就不誤人子弟了。
不等他們拒絕,顧拙就道:“不用多標準,隻要讓我能聽懂普通話就行。等過段時間巧玲阿嫂生完孩子,我打算動身去部隊打聽一下情況。”
這下,徐彬他們不好拒絕了。
“讓董貞她們仨過來教你吧,你也彆往知青點去了,免得彆人說閒話。”劉毅南道。
這幾天他們可沒少聽到村裡的議論,大家都在猜測七秀會不會再婚,什麼時候再婚,會跟誰再婚。她這個時候跟他們兩個男知青接觸,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已經在這兒待了十年了,他們還是覺得九家村這個地方很神奇。
九家村保守嗎?那當然是保守的。這裡很多人都重男輕女,家裡隻送兒子去上學。誰家要是沒有兒子,那背後說閒話的不要太多。單身女性要是跟其他男人有牽扯,那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九家村開放嗎?其實是很開放的。徐彬和劉毅南至今還記得來的第一年夏天,看到那些袒胸露乳坐在自家院子裡的女人時的震驚。而且彆看九家村重男輕女的人多,但不重男輕女的人也多。這個村子早期是由避難而來的九戶人家建立的,這建村的九個姓氏被稱為老姓。以前九家村避世而居,老姓人家多年通婚,常年的內部通婚導致村裡有許多有智力缺陷的人。尤其是男性,這類人很難娶到媳婦。那怎麼辦呢?村裡就出現了一個很奇特的現象,比如劉家的小兒子怎麼越長越像那誰誰誰了,大家一琢磨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不過想著都是同族,相同的血脈,便不當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