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打濕東廂的湘妃簾時,葉卿卿正對著銅鏡試戴一支金螺絲嵌紅寶石的簪子,菱花鏡裡映出陸泊年執傘歸來的身影。
“皇後將宮宴設在了清涼台,倒是個觀景的好去處,還特意說了要攜家眷同去。”
”隻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轉身,陸泊年指尖撫過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那是她精心偽裝的假胎。
“在家裡也要小心成這個樣子?”天氣漸熱,陸泊年覺得這樣不免辛苦。
“‘小心使得萬年船’,憐青做的這東西看著厚實,實則透氣的很,帶著也不覺得什麼。”
總歸也就這幾日了,宮宴是個好機會,要給彆人一點甜頭了,這樣敵人才能放鬆警惕。
二更梆子響過,謝倩兒裹著鬥篷從角門溜進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妃薑雲寧倚在紫檀木的貴妃榻上,蔥指撥弄著鎏金香球:“明日的事情可都準備妥當了?”
謝倩兒笑得得意,仿佛明日的好戲已經提前在她眼前上演,“你隻管放心,保證一切神不知鬼不覺。”
薑雲寧不動聲色,有人上趕著做槍,她自己樂見其成。
次日,後宮的清涼台水殿,百盞琉璃燈映得滿池紅蓮似火,葉卿卿著一身鵝黃金襦裙入殿。
馬上,滿堂命婦的團扇後便響起窸窣的議論聲。
”這便是陸將軍的夫人?瞧著倒是個伶俐人,真不像外邊說的那樣不堪。”
“是個二嫁的破落戶,陸將軍千挑萬選的人,能耐肯定是有些的,你瞧,那肚子,可不是成親三兩個月能有的...”
皇後的食案前,薑雲寧親執酒壺為皇後斟酒,她瞧著葉卿卿同皇後行禮還笑著衝她點頭。
眾人看著,果然同傳聞裡一樣,三皇子的新王妃是個再和善不過的人兒。
陸皇後淡淡撇了一眼葉卿卿的肚子,笑裡透露著淡漠梳理,“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快過去歇著,挑著喜歡的茶點用些。”
謝倩兒從人群裡出來,隨後走到葉卿卿麵前,“許久未曾見過嬸嬸了,嬸嬸這胎懷得辛苦,飲些梅子湯吧,最是酸爽解渴。”
“倩兒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你未曾懷過孕,不知道這孕婦是食不得冰的。”她含笑擋下謝倩兒那遞過來的玉盞。
鄰近的幾個夫人聽得真切,她們知道謝倩兒這些年一直沒有孩子,拿帕子掩著嘴偷偷地低笑。
謝倩兒臉色尷尬,隻是今日有大事要做,隻強忍著怒氣並不發作。
“是我該打,嬸嬸莫怪,”她順勢坐到葉卿卿身邊,“那嬸嬸嘗嘗這荔枝鑲肉,說是禦膳房新進的做法。”謝倩兒捏著銀簽子,將瑩白果肉遞到葉卿卿唇邊。
葉卿卿不好一直推脫,勉強笑著接過謝倩兒手中的簽子,“你有心了!”
淡竹葉加上莪術的味道在葉卿卿的口腔中蔓延開來,二者都是常見的活血化瘀之物,算不上什麼毒物,隻是孕婦用了卻有大出血和流產的風險。
“這做法確實不常見,吃著新鮮,倒是很順口。”
謝倩兒看著她一張一合間將整個都吃了下去,心下痛快。
“嬸嬸可要再用些?”
薑雲寧端坐在高處丹鳳眼斜睨過來,看著一切順利,心下稍安,臉上的笑意更勝,燭光的映照下顯得人比花嬌。
好巧不巧,葉卿卿正好與她的眼神相撞,剛才匆忙之間看得並不真切,此刻仔細一看確實與年奴嬌有五分像。
尤其是那眼神,看起來人畜無害實則滿是算計與心機,葉卿卿自認與她無冤無仇,但是她卻夥同謝倩兒一道來害自己,隻是不知道陸皇後又參與了多少。
葉卿卿突然以絹帕捂肚,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在案下掐破羅裙下的血囊,溫熱的液體順著月白色裙裾蜿蜒而下,青磚地上立刻是刺目的一片腥紅。
滿殿驚呼聲中,薑雲寧的眼裡也閃過一絲荒落。
葉卿卿身下漫開的血痕殷紅的刺目,這比她預想的時間足足早了兩個時辰。
她原本應該回到府中才會...怎麼會?!
葉卿卿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進謝倩兒的小臂裡,“你...你給我吃了什麼...我的孩子...”
“你...你快鬆手!”掙紮間謝倩兒鬢邊的發絲微亂,一張臉更是嚇得慘白。
她是用的量多了些,可是萬萬不至於這麼快啊!
陸泊年掠過滿地狼藉,快步上前攬住葉卿卿,柔聲安慰道:“卿卿彆怕,太醫馬上就到,我們的孩子不會有事的。"
“將她扣下!”
謝倩兒被陸泊年的人製住,掙紮間甩脫了翡翠發簪,雲鬢鬆散,整個人倉皇無措,想到那沒有來得及丟掉的紙包,求助地看向薑雲寧。
高台上薑雲寧的護甲已嵌進肉裡,丹鳳眼裡淬著寒光,謝倩兒這個蠢貨,壞了她的大事兒。
葉卿卿突然劇烈顫抖,“疼...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