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禁,你追隨曹操十餘載,號稱曹營外姓一將,曹操待你如宗室武將,不可謂不信任厚待。”
“你如今當真願背棄曹操,歸降我大漢?”
劉備冷冷質問,語氣中並無喜得一員大將的欣喜,反倒毫不掩飾鄙夷意味。
並不是每一位降將,都會對他以禮相待。
誇張一點比喻,於禁之於曹操,就如同關羽張飛之於他。
那是創業之時起,就追隨自己的手足之臣啊。
手足之臣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任何人都能背叛,惟獨手足不可能背叛自己。
劉備相信,就如他堅信關張二人,不可能背叛自己一樣,曹操必定也堅信,於禁絕不可能背叛於他。
可現實卻是,一個為曹操視為手足的臣子,卻當真背叛了曹操。
哪怕身為敵人,劉備亦為曹操感到憤怒。
“臣這所謂外姓第一武將,隻是虛名而已。”
“臣雖投奔曹公甚早,然曹公真正信任之人,始終都隻是曹氏夏侯氏的宗親兄弟。”
“此番曹公南退益州,原本是夏侯惇請纓要留守冀城斷後,可曹公怕夏侯惇有失,故意用激將法逼得臣不得不站出來,代替夏侯惇斷後。”
“曹公實則已將臣視為棄子。”
“如今臣戰至冀城城破,無路可走之時,方才背秦降漢,已然是儘了臣子之忠,對得起曹公這十幾年對臣的恩情。”
“臣已恪儘職守,今歸順於陛下,隻是順應天意而已,臣並未有負於曹公也。”
於禁叩首在地,悲涼的語氣為自己的叛曹辯解。
這番辯解之詞,自然有美化自己的成份在內,但其中亦不乏發自肺腑之言。
顯然,當日那場軍議之中,曹操以他代夏侯惇守冀城斷後的深意,於禁還是心知肚明的。
誰是外人,誰是兄弟,於禁也清清楚楚。
人心皆是肉長的,要說他心中沒有半點介懷,那是不可能。
當時還有三萬大軍在手,還未落到如今這般階下囚的境地,那份介懷自然得藏在心裡,於世人麵前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現在不一樣了。
三萬大軍毀於一旦,孤身一人兵敗被俘,淪為了階下囚。
什麼外姓第一武將,什麼大秦左將軍,什麼榮華富貴,名爵利祿,統統都灰飛湮滅。
於禁再無忌憚牽絆,唯一的念想便是活下去,保住一條性命。
為了保命,自然便可肆無顧忌,將心中壓抑的那份怨言,就此一吐為快。
聽得於禁半真半假的解釋,劉備眼中的鄙夷隨之褪色了三分。
憑心而論,若自己也如曹操對於禁這般,對待關羽和張飛兩兄弟,那關張二人倘使有一天背叛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理由責備二人的不忠。
“曹孟德,曾經朕羨慕你有家族做為盾,有曹氏夏侯氏的追隨支持,如今看來,你是成也宗族,敗也宗族呀…”
劉備一聲釋然般的感慨。
爾後目光凝視著伏地的於禁,輕撚著細髯沉吟不語。
於禁撐地的雙手在瑟瑟發抖,額頭冷汗一股接一股的往下淌,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一口。
他知道,劉備正在思索,將如何處置他。
是殺?還是留?
生死,就在劉備一念之間。
“來人,將於禁押赴京師圈禁起來,讓他了卻殘生吧。”
劉備做出了裁決。
於禁與自己並無生死仇怨,並不是非殺不可的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