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沒上來了?”意識到了什麼的衛燃開口問道。
“有段時間了”
安迪含糊其辭的回應了一聲,接著卻關上了窗子,走到了一樓根本沒有點燃的壁爐旁邊。
根本不用吩咐,陶燦華便先一步鑽進壁爐,從裡麵抽出了一根饋線,接著又搬過來一張方桌和一把椅子,順便點燃了一盞蠟燭燈。
見狀,衛燃也立刻將手裡捧著的木頭匣子放在了桌子上打開。
扭頭看了眼自鳴鐘上的時間,安迪將天線接在了無線電台上,隨後開啟機器,戴上耳機仔細的調整著頻道。
“鐺!”
晚上11點,當一樓的座鐘開始報時的時候,安迪也繃緊神經,拿起鋼筆做好了準備。
“鐺!”
伴隨著第二聲鐘響,陶燦華邁步走到了門廳處,躲在陰影裡警惕的看著院子外麵。
“鐺!”
第三聲鐘響的時候,即便站在安迪身旁的衛燃,都聽到了她耳機裡傳來的格外清晰的滴答聲。
短暫的慌亂之後,安迪急匆匆的開始了記錄。站在一旁的衛燃見狀暗自搖了搖頭,他能看出來,安迪並不是非常熟悉這份工作。
前後不到五分鐘,耳機裡陷入了安靜,安迪無奈的看著信紙上記錄的點和線,“果然還是要等我哥醒了才行。”
“這裡錯了”
衛燃說著,輕輕抽走了對方手裡的鋼筆,在對方散亂記下的那些點和線上圈了幾處,順便對其進行做了更改。他好歹是在紅旗林場被幾位老師狠狠練過的,更何況不但剛剛發報的速度實在是沒多塊,而且這大晚上的又足夠安靜,頻道裡也連個乾擾都沒有。
“你會這個?!”安迪驚異的問道。
“對啊”衛燃神色如常的答道。
“你剛剛怎麼不說?”安迪扯掉耳機往桌子上一丟,翻著白眼沒好氣的抱怨道。
“你也沒問啊,我還以為你比我專業呢”
“你”
安迪咬了咬牙,接著她自己卻笑了出來,隨後卻從睡衣口袋裡摸出個殘存著些許血跡的小紙條遞給了衛燃,“既然這樣,一點一刻的時候,把這個幫我發出去。”
“這個需要我幫你譯出來嗎?”衛燃指了指桌子上的信紙問道。
“這個就不用了”
安迪說著,已經拿起桌子上的信紙卷了卷揣進了兜裡,轉身一邊往儲藏間走一邊說道,“發完了記得給我送回去。”
目送著安迪走進儲藏間,衛燃看了看桌子上的無線電台,心裡卻忍不住暗暗猜測,在沒有自己的時空裡,安迪成功收發電報用了多久的時間,以及是否有人幫助過她。如果沒有的話.又該是怎樣的煎熬和絕望。
在胡思亂想中展開手裡那張紙條,衛燃卻皺起了眉頭,這半張信紙上,一共隻有三行電碼,但無論是點還是線,卻都寫的或輕或重歪歪扭扭,其間更是沾染著星星點點的暗紅色血跡。
近乎下意識的,他便想到了地下室病床上仍在昏迷的那位唐大哥,他甚至能想象出來,這些電碼是他在短暫的意識清醒之時堅持寫下來的。
輕輕將這半張信紙沿著原本的痕跡對折好,衛燃摸出煙盒重新點燃了一顆香煙,接著又摸出懷表放在桌子上,守著陷入安靜的電台,守著那盞蠟燭燈耐心的等待著。
在一樓的座鐘滴答滴答的催促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陶燦華也一直守在一樓的門廳處,安靜的看著窗外的雪夜。
終於,當座鐘在一點鐘敲響報時的時候,衛燃也像是從沉睡中蘇醒過來一樣,站起身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再次打開那張信紙,仔細的熟悉著上麵的點點線線。
淩晨一點14分,衛燃放下了那半張殘存著血跡的信紙,拿起桌子上的耳機貼在了耳邊,他的眼睛,也盯住了桌子上的懷表。
在指針走動的滴答聲中,表盤上跳動的秒針繞著軸心不急不緩的轉了一圈。
終於,當秒針和表盤上的12點位置重合的時候,衛燃將手搭在了那個銀色的電鍵上。
僅僅三四秒的等待之後,敘情書寓被夜色籠罩的一樓,也響起了流暢的拍報聲。
淩晨1點16分19秒,衛燃“啪”的一聲扳動開關關閉了電台。隨後將那張染血的信紙再次對折好,小心的放在了電台裡,輕輕扣上了蓋子和搭扣。
抱起電台拿上桌子上的鋼筆和信紙,衛燃起身走進了儲藏間,穿過那道尚未關閉的小門兒,回到了地下印刷室裡。
輕手輕腳的避開那三個打地鋪睡的正香的姑娘,衛燃再次穿過仍舊拉著的簾子,卻發現安迪已經趴在那張小桌子上睡著了,在她的手裡,還抱著一隻殘存著白酒味道的玻璃杯。
無聲的歎了口氣,衛燃小心的將電台放回了還沒關上的櫃子裡,隨後輕輕抽走了安迪手裡的杯子,將其抱到了那張高低床的下鋪蓋上了毯子。
額外給仍在昏迷中的唐大哥檢查了一番身體狀況,衛燃這才悄無聲息的離開,卻是絲毫沒有注意到,和他僅僅隔著一道簾子的高低床鋪躺著的,那個堅強了許久的姑娘早已淚如泉湧,卻死死的咬著毯子,不讓自己發出任何打破往日堅強甚至輕佻魅惑形象的軟弱哭聲。
同樣,回到一樓房間的衛燃也在簡單的墊了兩口早已放涼的宵夜之後返回了房間,這安靜的雪夜,同樣輾轉難眠的衛燃也不由得一次次想起那張染血的信筏,和信筏上那些無力點和線。
1941年12月的第二天早晨五點,根本沒睡幾個小時的衛燃便被門外的動靜吵醒。
等他迷迷瞪瞪的打開房門的時候,立刻注意到,一樓除了陶燦華之外其餘的房間,正有一個個年齡各異的半大小子們忙著整理房間打掃衛生和洗漱。
就連一樓的廚房裡,瘸著一條腿的孟大爺,也在兩個相對年齡最大的孩子的幫助下,忙活著烹飪早餐。
“不繼續睡了?”孟大爺見衛燃醒過來,樂嗬嗬的打了聲招呼。
“不睡了”衛燃說完,卻不由的打了個哈欠。
“小九兒,給表少爺沏壺茶。”孟大爺朝著一個剛剛洗漱完正在擦臉的孩子說道。
“哎!我這就去。”
這個看著也就十三四歲的小夥子脆生生的應了一聲,根本不等衛燃拒絕,便端起茶盤一溜煙的跑進了廚房,並在不久之後,將茶壺端了出來。
見狀,衛燃也不好拒絕,客氣的謝過這個似乎在兩年前的水災中腳後跟受過傷的孩子,尋了個挨著壁爐的桌子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早晨五點半,陶燦華在掏出懷表和一樓的座鐘對過時間之後,帶著所有洗漱完畢的小夥子們進入了儲藏間。
相隔不到20秒鐘,秋實也帶著那些洗漱完的姑娘們從二樓下來,跟在最後一個小夥子的身後,同樣走進了儲藏間。
見狀,衛燃好奇的跟著鑽進了地下室,接著,他便看到那些正值青春的少男女們在秋實和陶燦華二人的組織下,或是咿咿呀呀的吊著嗓子,或是演奏各種樂器,又或者壓腿下腰,甚至在原地一個連著一個的翻著跟頭。
更有兩個也就十四五歲的孩子,竟然各自拿著一把木刀,蒙上眼睛繞著一張桌子進行著略顯滑稽的對打。
然而,這晨練才進行了不到十分鐘,茉莉卻急匆匆的跑了下來,都沒等從台階上下來,便急匆匆的大喊道,“燦華!茉莉!帶弟弟妹妹們上來!快!表少爺呢!表少爺在嗎?”
“在!”意識到不妙的衛燃立刻放下手裡拿著的茶杯,同時按住了彆在後腰的ppk小手槍。
“停下,上樓!”陶燦華和秋實異口同聲的喊了一嗓子,那些剛剛孩子晨練的孩子們,也立刻放下手裡的物件,下意識的排成了男女兩隊。
在噔噔噔的腳步聲中,茉莉和穿著睡裙的美香急匆匆的跑了下來,陶燦華和秋實,也立刻帶著兩隊人跑了上去。
“怎麼了?”已經意識到什麼的衛燃將手槍重新彆在了後腰處。
“安迪的哥哥要不行了”美香用並不算標準的德語解釋了一句。
聞言,衛燃心頭一沉,用德語快速說道,“你們先開門,我去拿藥箱。”
見美香一臉茫然,衛燃索性貼著對方的耳朵低聲用母語快速重複一遍,隨後追著那些半大孩子們跑上了樓,以最快的速度衝回房間,取出了金屬本子裡的藥箱。
“上二樓,晨練改成跳舞。”就在衛燃拎著藥箱跑回儲藏間的時候,秋實也乾脆利落的發出了臨時命令,帶著那些孩子們腳步不停的往二樓的方向走,而陶燦華,也已經杵在了儲藏間的門口,甚至就連孟大爺,都拎著一根能有一米多長的擀麵杖,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門廳。
沒敢過多耽擱,衛燃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樓梯的同時,茉莉也將那麵大鏡子徹底推開。等他跳進通道,卻發現美香和那三個負責印刷工作的小姑娘,已經幫掀開了好幾道棉簾子。
根本來不及道謝,衛燃近乎橫衝直撞跑進最儘頭的房間裡的時候,卻發現安迪正跪在病床上,神情焦急的給唐大哥做著心肺複蘇。
“腎上腺素有嗎?”安迪見衛燃闖進來,立刻焦急的問道。
“有,稍等!”
衛燃立刻答道,他的藥箱裡還真的有這樣藥品,隻不過之前很多時候根本就用不上罷了。
以最快的速度翻出一支德國產的腎上腺素安瓿,衛燃將其吸進了注射器之後,立刻給病床上的唐大哥開始了注推,同時大聲說道,“咱們倆換換!”
“好!”安迪說話間從病床上跳下來接替了衛燃的工作,衛燃也立刻跳上病床,繼續給滿身是傷的唐大哥繼續進行著心肺複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