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前就插進去了”
崔大胡子跟著一邊走一邊解釋道，卻並沒有提及插進曹大掌櫃的土匪窩裡的具體目的，或者說具體任務是什麼。
“所以昨天鬼子敲曹大掌櫃山門的時候，你已經想辦法提前把消息放出去了？”點到為止的衛燃換了個沒那麼敏感的問題。
“我飛葉子.”
崔大胡子說到這裡頓了頓，“你真的不會黑話？”
“不會”
貓著腰在礦道裡往前鑽的衛燃回應道，同時也在心裡歎了口氣，為了融入這片白山黑水，說黑話，儼然已經成了這些人的本能。
“我想辦法給軍長送了信”
崔大胡子沉吟片刻後繼續說道，“後來曹大掌櫃的點人跟著鬼子往外走我才琢磨明白，這些鬼子八成是衝著你們去的，但那時候消息已經傳不出去了，不知道”
“我們安”
“金玉！”
衛燃喊住了走在大胡子身後的趙金玉打算說出口的話，隨後毫無歉意的說道，“崔大哥見諒，我信任你，但是為了咱們抗聯戰士的命，我不能完全的信任你。”
“應該的”崔大胡子倒是不以為意的點點頭。
“你能找到趙軍長嗎？”衛燃換了個問題問道。
“你要做什麼？”這次警惕的人換成了大胡子。
“你認識趙金戈吧？”
衛燃說到這裡的時候，這礦道的前麵也變得豁然開朗，出現了一邊和之前的“客廳”差不多大的寬敞空間。
這這空間的邊角，靠近另一個礦道口的位置燃著一堆篝火。
篝火邊上，一個鬼子飯盒裡似乎煮著白米粥，另一個則煮著騾子肉，這兩者交織出的香氣，也讓眾人不由的吸了吸鼻子。
在離著這篝火不遠的頭頂岩壁上，還能看到一個也就碗口大小，往裡麵呼呼灌風，但卻看不到外麵情況的透氣孔。
此時，那倆傷員便躺在那篝火堆的邊上，他們的身下，還鋪著之前繳獲的棉衣等物。
“認識”崔大胡子說著指了指那倆傷員，“我還認識他們倆呢。”
“那就行了”
衛燃走到傷員邊上，一邊打開帶來的醫療包一邊說道，“金玉，你和崔大哥聊聊，說說你和隊長的關係。”
“趙金戈是我大哥，趙金山是我二哥，我叫趙金玉。”
走在最後跟著進來的趙金玉一邊做著自我介紹，一邊用把用滑雪板拖進來的田小虎班長小心翼翼的抱到了篝火堆的邊上。
“讓我看看你”
崔大胡子話音未落，趙金玉已經扯掉了頭上屬於曹家少爺的貂皮帽子，隨後又解下了用鬼子行軍毯撕開做成的圍巾。
“像，和你金山二哥長得像！”
崔大胡子說完看向了衛燃，“我之前聽金戈說過他這最小的弟弟，能信得過他。”
“信得過就行”
衛燃說到這裡卻終止了這個話題，一邊給其中一個傷員重新打上麻藥一邊說道，“不介意讓金玉把帶回來的東西都翻一翻吧？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用得上的。”
看了眼周圍靠牆擺著的那些步槍、鬼子背包以及棉服等物，崔大胡子點點頭，“去吧，有用的上的儘管拿去。”
見衛燃朝著自己使眼色，趙金玉立刻轉身，舉著油燈又爬了出去。
與此同時，衛燃也拆開了傷員傷口處的紗布，在紅霞姐幫忙舉著的手電筒打出的光束下，重新進行清創和當初沒有條件完成的縫合。
他這邊剛剛忙完，田小虎也醒了過來。
“彆亂動”崔大胡子反應極快的按住了田小虎。
茫然的看了看周圍，田小虎嘶啞著嗓子說道，“崔大哥？真的是你？我還以為之前是在夢裡看見你的呢。”
“不是做夢”
崔大胡子幫著田小虎掩了掩身上蓋著的毯子，“我沒死，活著呢，活的好好的。”
“崔大哥，你你能找著趙軍長嗎？”田小虎開口問道。
“能”崔大胡子這次乾脆的點了點頭。
“那些”
田小虎用還能活動的手艱難的指了指周圍放著的那些武器、棉服等物，“崔大哥，你現在就出發，帶著衛燃大哥，帶著”
“趙金玉在外麵呢”
衛燃見他艱難的扭頭試圖尋找著什麼立刻說道，“胡老弟還沒回來。”
“帶著金玉大哥，帶著他們這就出發。”
田小虎乾咽了一下，繼續嘶啞著嗓子說道，“彆管傷員，你們立刻出發，把那些東西送到趙軍長手裡。”
再次停頓了一下，田小虎艱難的扭頭看向衛燃，有氣無力的問道，“金玉大哥呢？他在哪？”
“他在外麵”
衛燃頓了頓，格外謹慎的看向了崔大胡子。
後者卻隻是笑了笑，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去喊他”。
“不用.不用懷疑崔大哥”
田小虎直等崔大胡子的背影和油燈的光團徹底消失在礦道裡，這才嘶啞著嗓子解釋道，“崔大哥一家12口，全.全被鬼子殺死了，他他當不了賣國賊。”
“抱歉.”
衛燃怔了怔，隨後歉意的說道，“我我擔心.”
田小虎艱難的搖了搖頭，“我睡過去多久了？”
“昨天我們才逃出來，現在天還沒亮呢。”
聞言，田小虎想了想，強打著精神說道，“衛大哥，你和金玉大哥帶上所有的騾子和馬，帶上所有的武器和物資連夜走，務必要把東西送到趙軍長的手裡。
這.這是我這個遊擊一隊三班代理班長給你們下的死命令。”
聞言，衛燃起身，認真的敬了個禮，“保證完成任務！”
“幫我.”
田小虎喘了口氣，“幫我把大襖脫了”。
“你要乾嘛？”衛燃不解的問道。
“我我留下來”
田小虎有氣無力的說道，“這裡暖和，用.用不上，給.給其他同誌吧”
張了張嘴，衛燃心知這個時候和對方掰扯隻是在浪費他的體力，索性蹲下來，小心翼翼的幫著對方脫掉了身上的那件貂皮大衣。
“帽帽子手悶子”
田小虎緩了緩，“都拿走，還有.槍.”
看著對方那張滿是凍瘡的臉，以及那祈求的眼神，衛燃卻略顯慌亂的避開了，看向不遠處另外兩個傷員說道，“武器你留下吧，你要保護他們。”
“不用.”
田小虎無力的搖搖頭，“拿走，去.殺鬼子。”
“你能活下來”
衛燃幫對方摘下那頂貂皮帽子，隨後又幫他重新戴上了之前簡單縫製的皮帽子說道，“我對我的手藝有信心，你死不了。
你還得去打鬼子呢，等打跑了鬼子，你還得娶媳婦、蓋房子、生孩子呢，你事情多著呢。”
“哪有機會活到那時候呦”
田小虎向往的看著頭頂的岩層正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趙金玉和崔大胡子也相繼鑽了進來。
“衛大哥，麻煩你和紅霞姐去外麵守著吧。”田小虎強打著精神說道。
心知對方有意支開自己，衛燃點點頭乾脆的轉身，和手裡拎著油燈的紅霞姑娘一起貓著腰往外走。
“小虎能活下來嗎？”
走在前麵的紅霞姑娘在離得足夠遠，遠到聽不到田小虎三人的交談時突兀的低聲問道。
“會，會活下來的。”衛燃篤定的給出了一個回答。
“俺俺們會照顧好他們的”紅霞姑娘堅定的說道，“俺們有槍呢。”
“那就拜托你們了”衛燃微笑著說道。
走在前麵的紅霞隻是抿抿嘴，卻並沒有再說什麼，隻是下意識的按了按懷裡的那隻花口擼子。
重新回到這廢棄礦洞的“客廳”，兩人卻發現，此時孫家姐妹竟然正警惕的拽著那位十一小姐身上綁著的繩子，而且離著曹大少爺隔著對角線那麼遠。
不僅如此，這小姑娘的嘴也被重新堵住了，再看那曹大少爺，卻是一臉的絕望和驚恐，不僅如此，他的脖子上還有個正在流血的咬痕。
“這咋的了？”紅霞姑娘趕在衛燃開口之前問道。
“這個小丫蛋剛剛突然衝過去要咬死那個活畜牲”
孫家姐妹中的一個說道，“俺們擔心那個活畜生還有用，這才把她給拉開了。”
見紅霞姑娘和衛燃全都看向自己，那個不過十五歲年紀的小姑娘卻像是有著完全委屈一般，在一瞬間變得淚眼婆娑的，就連被堵住的嘴巴，也嗚嗚啊啊的似乎想說出些什麼。
和紅霞姑娘對視了一眼，衛燃稍作遲疑之後將油燈舉到那個小姑娘麵前，“我把你嘴裡的東西拿出來，你一不能喊，二不能咬人，行就點點頭。”
根本沒有遲疑，這小姑娘立刻點了點頭，任由衛燃抽出了她嘴裡塞著的半塊毛巾。
“讓我咬死那個畜生！”這小姑娘哽咽著說道，“我我要和你們一起打鬼子！”
說完這句話，這個仍被反綁著雙手的小姑娘已經蹲在地上，將頭埋在膝頭，極力壓抑著悲傷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