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咱們都沒辦法證明自己是抗聯,我看不如坐下來盤.”
“咋不能證明!”
那領頭的小夥子說道,“俺們就是抗聯!倒是你們幾個”
“俺們也是抗聯”
這次說話的卻變成了趙金玉,“我槍都讓你們繳了,你要不是個慫蛋,就讓我拿件東西給你們看看。”
“你要拿什麼?”為首的那個小夥子警惕的問道。
“我的馬刀”
趙金玉指了指戳在不遠處的馬刀,“這都不敢?你不會槍打的不準吧?”
“你胡.”
“小四兒閉嘴!”那領頭的小夥子根本不給那小四兒說話的機會,“往後退,離他們遠點。”
聞言,小四兒倒是格外聽話的往後退了一段距離。那領頭的又朝著趙金玉說道,“你拿吧,俺們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麼花來。”
聞言,趙金玉笑了笑,彎腰拎起那把馬刀,解開了刀柄上纏繞的皮繩子,接著又展開了包裹在上麵的破布。
見狀,不但那幾個拿著槍的小夥子下意識的看了過去,就連衛燃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當最外麵一層破布展開,那刀柄上也露出了一抹紅色。
小心的將那塊紅布也展開,趙金玉用手舉著它問道,“你們既然和趙金戈一起打過鬼子,總該認識這麵旗子吧?”
“認識.認識認識!”
那領頭的小夥子話才說完,卻是鼻子一酸眼淚都下來了,他們原本舉著的槍也垂下來,從手中滑落到了厚實的積雪上。
“你們.你們可算回來了”
隻剩下一隻耳朵的那個小夥子一邊用滿是凍瘡的手抹著同樣滿是凍瘡的臉上滾過的眼淚一邊愧疚的說道,“俺們對不起你們,俺們沒照顧好那幾個傷員,他們.他們都死了。”
“這咋回事,這到底咋”
“金玉,讓他們先去帳篷裡暖和暖和吧。”衛燃開口說道,“另外,把咱們繳獲的鬼子棉衣也給他們換上吧。”
“對對對!”
趙金玉反應過來,把手裡的旗子往懷裡一塞,連忙招呼這幾個小夥子往帳篷裡鑽,那裡麵點著火盆呢。
可那帳篷能有多大,又怎麼可能容納的下他們這麼多人?
那領頭的小夥子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兒,忙不迭的彎腰撿起他們的破槍,又胡亂抹了抹眼淚,“你們要是信得過俺們,就去俺們那裡歇歇腳吧。”
“也好”
胡八指最先說道,“你們也能把響子還給俺們了吧?”
“能,那必須能。”領頭的那個小夥子憨笑著劃拉著後腦勺給出了回應。
眾人各自領回了各自的武器裝備,烏娜坎招呼著那四個小夥子把他們之前繳獲的鬼子衣服換上,衛燃三人則把剛剛搭好的帳篷拆開卷起來,連同火盆和剛剛砍的那些木柴全都裝回了爬犁。
“來爬犁上坐!”
胡八指招呼著那給剛剛穿上衣服的小夥子坐上了爬犁,“怎麼走?”
“那個方向!”
領頭的那個小夥子抬手指了個方向,“一直走,過了一道梁子再往東走就到了。”
“那兒還有彆人嗎?”衛燃翻身上馬的同時問道。
“沒了,就剩下俺們四個了。”領頭的那個說出這話的同時也攥緊了拳頭。
眾人對視一眼,默契的壓在內心的好奇沒有繼續問下去。
在沉默中一路疾馳,當領頭的那個小夥子招呼著他們停下來的時候,旁邊已經躺著一棵能有兩人合抱粗細的鬆樹了。
領頭的小夥子招呼著衛燃等人把牲口栓到這棵鬆樹的枝乾上的時候,另外三個小夥子已經合力掀開了樹乾靠近根部位置,一塊被雪幾乎完全埋起來的門板,露出了一個不足一米寬,斜著延伸向下的泥土台階。
“進來暖和暖和吧”領頭的小夥子熱情的招呼道。
聞言,眾人跟著對方一起彎腰鑽了進去。
雖然這入口確實並不算大,但這裡麵卻著實不小,尤其那條占據了一半空間的大土坑,少說也能睡下十個人都不成問題。
而在剩下的那一半空間裡,最裡頭的位置又有一半的空間堆滿了已經劈砍好的木柴。
緊挨著木柴,還靠牆放著兩口大水缸,這其中一口水缸裡裝著幾乎快要劃開的冰雪,另一個裡麵卻是一串串用麻繩穿起來的蘑菇乾。
再看和土炕連著的那個泥爐子,上麵架著一口破鍋,鍋裡尚有一隻已經燉的脫骨的野雞以及幾顆因為吸滿了湯汁變得格外圓潤的野蘑菇。
“上炕吧,炕上暖和。”
領頭的那個小夥子一邊招呼著眾人,一邊拿起靠在泥爐子邊上的燒水壺,又從木柴堆上翻出一摞粗瓷碗,給每人都倒了一碗熱水。
“你們平時就住在這兒?”衛燃摸了摸炕上鋪著的那厚厚的一層鬆針和烏拉草問道。
“對,這是俺們屯子好幾年前幫著抗聯挖的地窩子。”
那個隻有一隻耳朵的小夥子一邊說著,一邊點燃了這地窩子裡僅有的兩根木頭柱子上掛著的鬆油蠟燭燈。
與此同時,守在門口的另一個小夥子以及那個被稱作小四兒的小夥子,這才把那塊門板重新扣上,隻在最上麵留下了一條能有巴掌寬的換氣口。
“你們屯子.”
衛燃的話都沒說完,領頭的小夥子便歎了口氣,“除了俺們四個,活著的都進了人圈了,其實也沒活下來幾個,差不多都死了。”
“這到底咋回事?”趙金玉忍不住問道,“對了,還沒問,幾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俺們都是一個屯子的,都姓邱,都是勇字輩。”
領頭的那個小夥子介紹道,“俺叫邱勇毅,他們仨都叫俺邱老大。隻剩下一個耳朵的叫邱勇文,不愛說話的那個叫邱勇武,他們倆是親兄弟。最小的那個叫邱勇彪,叫他小四兒就行。”
“我也來介紹下”
趙金玉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叫趙金玉,是趙金戈和趙金山的弟弟。這個是胡八指,現在遊擊第一隊的副隊長.”
等趙金玉把眾人挨個介紹了一遍,胡八指和烏娜坎卻幾乎同時站起來,又幾乎同時說道,“俺爬犁上有凍傷膏,俺.一起吧。”
說完,這倆人已經邁步走向了那扇小門,解開綁著門板的繩子一前一後的擠了出去。
“邱老大,今天這是咋回事?”趙金玉笑著問道。
“這不.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嘛。”
邱老大略顯尷尬的說道,“這不雪剛小點,俺們哥幾個想著出去瞅瞅能撿點啥或者能打著些啥吃的。
俺們正朝著下雪前兒下套的地方走呢,遠遠的就瞅見你們了。
俺們,俺們以為又是進山抓趙軍長的綹子呢,又看著你們騎著馬扯著牲口的,想著要是能搶下來,好歹能吃幾頓飽飯。”
“俺們都好幾天沒吃過正經東西了”坐在泥爐子邊的小四兒接茬說道。
“小四兒閉嘴!”勇文勇武兄弟異口同聲卻又略顯無奈的說道。
“俺可妹說瞎話.”性格似乎過於憨厚的小四兒忍不住嘀咕道。
“小四兒也沒說錯”邱老大略顯尷尬的說道,“俺們就是.”
他這話都沒說完,胡八指已經拿著不少東西走進來放在了炕上。
這些東西裡有一條似乎屬於烏娜坎的鹿皮毯子,還有一個不知道屬於誰的鬼子飯盒,更有之前從那幾個鬼子身上繳獲的武器、子彈乃至背包和編上靴。
“烏娜坎怕這幾個小兄弟害臊,自己去周圍轉轉看看能打到點兒什麼。”
胡八指說著,已經打開了那個鬼子飯盒,同時招呼道,“衛大哥,你和金玉看看鬼子背包裡能找出些是能吃能用的東西,邱老大,你們幾個把身上的衣服脫了,我給你們塗點凍瘡膏。”
“這可好”
依舊是性格豁達的小四兒最先應了,他都不等其餘三個同意還是拒絕,便已經脫了之前給他穿的鬼子棉衣,又脫了裡麵那套破衣爛襖,露出了並不算乾淨的乾瘦身體,以及這副身體各處隨處可見的凍瘡。
“小四兒,你多大了?”
胡八指趕在邱老大等人開口試圖說些什麼之前問道,同時也從飯盒的托盤裡拿起一個鬼子餐勺,又在掀開托盤之後,從下層挖了兩大勺凝固的油脂甩在了飯盒蓋子上,隨後將其放在泥爐子的邊緣緩慢的進行著加熱。
“16了”
小四兒一邊抓撓著身上的凍瘡和似乎是跳蚤咬出來的紅包一邊答道。
“你們幾個多大?”
胡八指繼續問道,“邱老大,你先說,你多大了?”
“17,咋的了?”邱老大不解的問道。
“俺倆也17”已經解開棉衣扣子,但卻不知道該不該脫掉的邱勇文答道。
“得給他們洗洗澡,至少也得好好擦一擦。”
衛燃一邊說著,一邊將翻出來的幾條鬼子毛巾放在一邊,“而且這窩棚裡還有跳蚤,也得殺一殺。”
“還得給他們哥幾個都剃剃頭,那頭發長的,都擀氈了。”趙金玉說著,滿意的從一個鬼子背包裡翻出一把老式剃須刀以及一塊香皂。
“燒水吧”胡八指笑眯眯的說道。
“你們這是要乾啥?”邱老大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
“你們四個老老實實的洗個澡再換上新衣服”
胡八指說著拍了拍炕上放著的那幾條三八大蓋,“隻要洗了澡剃了頭,再塗了凍傷膏,這些響子就是你們的了。”
“真的?!那我洗!”小四兒又是第一個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