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一支塞進了衛燃的嘴裡並且幫他點燃之後,他又給自己也點了一支,這才在噴雲吐霧中繼續說道,“我姐給小白說了個媳婦兒,馬家老太爺還準他們在馬家的老宅裡成的婚,當時老白也趕上了呢,可結果你猜怎麼著?”
“說啊?這還帶賣關子的?”忙著處理那條魚的衛燃哭笑不得的反問道。
“就在成婚的當天晚上,李大哥還有青禾嫂子,就帶著小白他們兩口子跑了。”趙金玉樂不可支的說道。
“跑了?跑哪去了?”衛燃錯愕的問道,同時也下意識的想到了之前的夢境。
“延安”
趙金玉笑著說道,“他們到了那兒之後就給我姐寫了信,這些年也斷斷續續的有著書信聯係。
按照望川大哥信裡說的,他和小白加入了新四軍的騎兵團,這些年一直想邀我也過去加入他們的騎兵團呢。”
“你咋打算的?”衛燃好奇的問道。
“沒咋打算”
趙金玉坦然的答道,“這邊正是艱難的時候呢,這個時候我離開了,哪對得起小虎班.”
說到這裡,趙金玉卻突然停住了,衛燃也不由的一顫,停下手裡的活計扭頭看了過去。
“小虎班長犧牲了”
趙金玉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臉,“紅霞妹子也沒活下來,他們倆都是在帶著隊伍轉移的時候被鬼子打死的。”
“還還有呢?”衛燃壓下喉頭的苦澀問道。
“我大哥趙金戈,還有二哥趙金山也都沒了。”
趙金玉猛嘬了一口香煙,“邱老大,邱老大也犧牲了。”
“胡”
“胡大哥還活著呢”
趙金玉強撐著笑容說道,“你還記得那個鄂倫春姑娘吧?”
“烏娜坎?”衛燃繃緊了神經問道,他實在是不想再聽到任何壞消息了。
“對”
趙金玉點點頭,嘴裡也總算冒出了一個好消息,“胡大哥和烏娜坎結婚了,現在胡大哥已經是隊長了,他手下有五六十號人呢。”
“你呢?”衛燃突兀的問道,“你現在什麼情況?”
“你去毛子學習醫術的這幾年,我和詩怡也結婚了。”
趙金玉滿是胡子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了一抹溫情,“估摸著等冬至的時候,俺倆的第一個孩子就要出生了。”
“她現在在哪呢?”衛燃下意識的問道,“她安全嗎?”
“安全,安全的很。”
趙金玉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她現在還在伯力那邊呢,生意也全都交給她的表弟了,現在專心養胎呢。”
“那你不回去陪著還來這地方冒險?”衛燃忍不住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這送死的事兒總得有人做”
趙金玉指了指身後正守著篝火忙著熬藥的邱勇武,將聲音壓的更低了一些,“我可不放心讓那倆小兄弟倆自己跑這趟線,最近這段時間鬼子是特娘的越來越瘋了。
這趟要不是傷員傷的太重我擔心撂在半道上,我都不想讓你跟著冒險。”
“你這話說的”
衛燃將收拾乾淨的魚在溪流裡涮了涮,拎著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我學這一身本事,可不就是為了這個時候用上的嘛。”
聞言,趙金玉卻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些什麼,或許,在他的心裡,有另一種衡量“價值”的方式。
不多時,重新裝滿了水的搪瓷鍋裡煮上了林蛙和斬開的魚肉,趙金玉也從一匹黑馬的褡褳裡翻出個小葫蘆,磕出一小撮鹽丟進了鍋裡。
“那兩匹馬.”
“就是當年那兩匹馬”
趙金玉點點頭答道,“當年咱們去山西之後,這兩匹馬一直由詩怡使喚著呢,我自從帶著他們倆跑這條線就把這倆牲口借來了。
還有那頭大白騾子,就是胡大哥的那頭,他那邊條件更艱苦,養個牲口負擔太大了,索性就給我們了。”
“你跑這條線跑了多久了?”衛燃順勢問道。
借著這個話題,他也從趙金玉這裡問出了更多的細節,比如此時此刻是1942年的9月初,比如這裡隸屬於呼倫貝爾,是一個名叫啊容旗的地方。
再比如,他也在旁敲側擊中隱約得知,自從上次過江之後,自己就通過楊詩怡的關係,被送去了毛子那邊去學醫。
而趙金玉則借助楊家的商隊,帶著邱勇武和小四兒頻繁的穿越邊境,擔任著抗聯組織的郵差和信使以及交通員的工作。
眼下,他們的任務便是把爬犁上的那個重傷員送去安全的大後方接受治療,順便似乎還要傳遞一份重要的情報。
話題聊到這裡,小四兒也拎著小半帆布桶的山丁子果走了回來。
“鬼子還沒追上來呢”
小四兒說著,已經走到溪流邊,想帆布桶裡的野果子洗了洗。
等他把裝著水和野果子的帆布桶拎回篝火邊之後,又從桶裡撿了些似乎特意摘回來的山丁子果樹葉,丟進了那個搪瓷壺裡當作茶葉,隨後便招呼著眾人把各自的水壺拿出去開始給倒水。
“沒追上來也在早點走”
趙金玉憂心忡忡的說道,“吃完了就走,鬼子的狗鼻子靈著呢,而且咱們的傷員也耽擱不起。”
“不行等下咱們路上吃吧”
剛剛給傷員灌了些草藥湯的勇武開口說道,“我看他情況有些危險。”
“那些藥還有嗎?”趙金玉問道。
“至寶丹還有,犀角也有,其餘的早就用完了。”
勇武說著,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衛燃無比眼熟的錫盒打開給趙金玉看了看。
“能用就給他用上”趙金玉說道,“權當是死馬當活”
“轟!”
趙金玉的話都沒說完,極遠處卻突兀的傳來了一聲沉悶的爆炸。
“嗤——”
幾乎前後腳,小四兒便反應極快的用帆布桶裡洗野果子的水剿滅了中間的篝火。
“這飯恐怕要晚點吃了”
趙金玉說話已經站起身,“走吧,鬼子已經追上來了,衛大哥,麻煩你給鬼子再下個套子吧。”
“成”
衛燃說話間也已經走到了咬人馬的身旁,從褡褳裡摸出一顆檸檬手榴彈,就在那被澆滅的篝火餘燼邊開始了布置。
同一時間,趙金玉三人也立刻收拾了其餘東西。
出乎衛燃的預料,騎著那兩匹黑馬的竟然是勇武和小四兒,這趕著騾子爬犁的,卻是騎兵出身的趙金玉。
這能逃出包圍圈嗎
衛燃不由的泛起了嘀咕,他內心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