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窩囊”二字,十四王叔眼底三分悲涼。
是,這些年他是活的窩囊,他自己也承認。
可是,坐在至高位置上的人,這世上隻能有一個。
當年他父皇活著的時候,的確寵愛他,也確實曾立下過遺詔,說要死後把皇位傳給他,可當年他三哥一個人殺了兩個哥哥,還殺了一個弟弟,血流成河才登上皇位。
這樣的狠角色,就算他拿出遺詔又能如何?
更何況他哥哥當時已經收買了朝廷大部分的文臣武將,憑他一己之力又能如何推翻?
他之所以選擇出家,也不過是想清清靜靜活命罷了!
“窩囊”了又能如何?比起他那些血流成河死去的哥哥弟弟們,至少他白賺了幾十年,雖說出家為僧,卻可以遊曆南朝大好河山,有什麼不好的?
人生在世,總要有人選擇“窩囊”,尤其是皇家,若是人人強勢,必將血流成河,最終被吞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看多了皇家的六親不認,也見多了殘酷,現在對他而言,平平淡淡活著,才是最好的日子。
所以他才不肯答應幫宋不棄調動兵馬,一旦用虎符調動兵馬,那便是謀逆的大罪。
自古謀逆隻有兩條路,一條,殺掉所有至親之人,踩著他們的屍骨登上至高位置,另外一條,便是敗下陣來,全家上下被人屠戮殆儘。
不管是任何一條路,付出的都是血的代價,他不想宋不棄去涉險。
宋不棄如今是南州城的世子爺,雖說南州地處偏遠,卻也算是山高皇帝遠,有吃有喝樂得逍遙自在。
這樣難道不好嗎?
非要肖想那至高位置?
他一臉悲戚看著宋南王妃,輕聲歎息著。
“阿蘭,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野心勃勃,當年我就跟你說過,這世上最好的日子便是一家人無病無災平平淡淡過完一生,你當年怪我沒出息,說我不肯去爭奪王位,你可知道,那王位是帶血的,它上麵沾滿了手足的血肉,你讓我如何坐上去?”
“我以為,過了這麼多年,你能懂我當年說過的話,你能收斂心性,可我沒想到,你竟然變本加厲,妄想讓咱們的兒子登上高位……”
十四王叔覺得後背發涼。
多年未見,他原本很期待這次見麵,畢竟當年二人有過一段情,也確實愛的死去活來,這麼多年他也從未忘記過她。
可是見麵後,他又滿心的失望……
終究還是初見的時候最好,那時候隻論心意,不論利益,愛到了最後,便全是利益了。
宋南王妃仍舊滿臉強勢,她不認為她做錯了。
這世上能成大事情的人,本來就得承擔風險,若是因為一點點風險,就放棄唾手可得的地位,那人活著豈不是太窩囊了?
她不想兒子活的窩囊。
明明是皇族之後,憑什麼就要在南州城窩窩囊囊一輩子呢?
她眼底一抹憤怒,死死盯著十四王叔。
“戰十四,你聽好了,不管你肯不肯幫兒子,我們的計劃都不會改變,若你不想讓兒子死的話,就用兵符幫幫他,等他成功了,我會昭告天下他的身世,會讓兒子將你迎入宮中,你當年失去的一切,我會讓兒子替你討要回來。”
“兒子跟你不同,你懼怕的事情,兒子不懼怕,他也不想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
宋南王妃吸一口氣,眼眸沉了一下,一字一句道,“若是失敗了,我會陪著他一起共赴黃泉,人生在世就隻有一輩子,我不想兒子留下遺憾,我也不想自己留下遺憾。”
“戰十四,當年你失敗了,不等於兒子會失敗,他有頭腦,有遠大抱負,他本就該是人中龍鳳,難道你不想看他一飛衝天嗎?”
“阿蘭……”
十四王叔歎息一聲,“做個普通人,真的不行嗎?”
宋南王妃眼神一冷,斬釘截鐵,“不行。”
“任何人都可以做普通人,但你我的兒子不能,他生來就是人中龍鳳,就該一飛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