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虞此次出任鄭縣令,心中已有盤算,今距天下大亂沒多久,他想靠治政升遷,在亂世前混到比較好的位子,那基本是不可能。
因而張虞目的明顯,此次任職是為了刷功績與名聲,以便後續升遷的運作。故張虞需要乾點事,但所乾之事又不能得罪掌握話語權的士族,其中輕重需要張虞拿捏下。
在此目的下,選杜畿作為打開工作的突破口,其原因很簡單。杜畿非本地人,與鄭縣官吏多無瓜葛,今時向杜畿詢問,能從其口中得到更多有關鄭縣內部之事,便於張虞客觀分析情況。
至於梁彌,他作為地頭蛇代表,若不想觸動本地士族、豪強過多的利益下,還是要讓梁彌繼續出任功曹,以幫助自己治理鄭縣。
縣堂內,在張虞與杜畿二人對坐,郝昭、孟寧之二人在外頭守著,以阻止不相乾的人擅自打擾二人談話。
張虞為杜畿倒了杯水,問道:“伯侯以功曹守縣令職,今我至此不知伯侯有何打算?”
杜畿不知張虞用意,以為張虞是在擔心自己會與他爭權,拱手說道:“畿奉常尹守之命暫理鄭縣,今鄭縣既有張君主持,畿當回長安以向府君複命。”
張虞笑了笑,說道:“虞拜會常尹守時,常公多有向我提及伯侯,言我至鄭縣任職,可向伯侯請教鄭縣之事。”
頓了頓,補充道:“而虞今雖為縣令,但欲理鄭縣事,還需伯侯相助。故我已向尹公去文,暫留伯侯於鄭縣,行縣丞之事,佐我治理鄭縣。”
杜畿略有些驚訝,沒想到張虞不是來趕他走,而是留他下來當縣丞,這可是變相分他的權利。然杜畿又迅速反應過來,張虞能留他當縣丞,也能趕他走,畢竟他僅是郡功曹,而非朝廷正式任命的縣丞。
而張虞留他下來,莫非是為了對付功曹梁彌不成?亦或是彆有意?若是他有意貪汙作亂,而自己又豈能接受這任命?
“縣君謬讚,畿雖暫理縣事,但學識淺薄,不敢受請教之語!”
很快,杜畿恢複了思緒,問道:“今縣君相召,除暫任縣丞外,不知還有何事?”
張虞沉吟少許,說道:“實不相瞞,虞以郎官之身,初拜縣令。我欲革除前任之弊政,卻因剛至鄭縣,不知縣內情形而疑慮。今伯侯年少有為,深受府君賞識,故欲以縣事問君。”
聞言,杜畿心中稍安,說道:“鄭縣之弊起於前縣令,前縣令不思治民,貪婪而無能,其任內所積刑獄案件眾多,被羈押犯人多達三百多人,百姓多有怨念。”
“以畿之見,縣君當務之急,需裁決刑獄,令無辜之人歸家,將歹徒繩之以法,平息百姓之怨!”
鄭縣戶籍僅萬戶出頭,而羈押犯人多達三百多人,加上不用羈押犯人的案件,怕不是堆積了五、六百件案子。
五六百件案子相當於每二十餘戶中便有一戶的案件沒有處理,三十餘戶中便有一戶親屬關押在監獄了,百姓怎麼可能沒怨言。
張虞微微頷首,問道:“除刑獄之外,可有其他要事?”
杜畿沉吟少許,問道:“不知縣君欲深治根本否?”
“請伯侯細言!”張虞微振精神,問道。
“嗯~”
杜畿微思說道:“鄭縣吏員多為豪強子弟,常有依仗門楣而違法亂紀之人,如縣君欲整頓吏治,還需罷黜不良子弟,整肅吏員風氣。”
“今西北叛軍猖狂,而關東大亂初平,不易大動乾戈。”
張虞思索說道:“且如欲整頓吏治,更不宜著急行事,而需徐徐漸進。”
在吏治這件事上,張虞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若想乾出點事,短期內還是要靠這些人。除非到了不整頓吏治,政事便推行不下去的地步。
“既然如此!”
杜畿心中了然,明白了張虞非紙上談兵之人,說道:“鄭縣山多而田薄,今下縣內流民日眾,百姓多達近千人,為免突生民變,縣君則需解決此事!”
顯然鄭縣內的兩件事,杜畿都向常洽彙報過。而常洽擔心張虞不知理事重點,在談話中特意提醒張虞。
“今縣內流民分布何處?”張虞問道。
“梁功曹將流民分散於各鄉、亭就食,雖暫濟流民之困,但卻非長久之策,還需儘快料理!”杜畿說道。
張虞眉頭微蹙,鄭縣山多而田少,供給本縣百姓耕作應是勉強,騰出新地給這些百姓,怕是沒那麼容易。除非能找到新地塊安置這些流民,或是說將這些流民遷徙到其他地界。
“善!”
張虞已有主意,說道:“我至鄭縣前,不知伯侯負責何事?”
“刑獄之事!”
杜畿說道:“我奉府君之命至鄭縣,儘快裁決刑獄,以遣百姓歸鄉。”
“伯侯職務不改,仍由你裁決案件。但儘快裁決之餘,還需公正,以免有冤獄之事。”張虞提醒道。
“竭力而為!”杜畿麵露難色,勉強答道。
案件積壓太多,當下想擁有效率,又想保持質量,實在難為杜畿。
見狀,張虞說道:“伯侯裁決刑獄時,凡有疑難大案,可押後再審。待閒暇之時,我與伯侯親臨刑獄,裁決疑難大案。”
“諾!”
聊及至此,張虞見氣氛差不多到了,笑道:“伯侯與我年歲相仿,無人之時,你我不如以表字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