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濛收到江弦提交上來的“意識流”作業,一份最厚的作業。
15萬5千字!
這是他未曾預料到的。
大部分學員,都選擇以短篇、散文的方式,來提交這份作業,而江弦居然選擇了長篇。
“耗時一個月完成的長篇,我可真要好好看看了。”王濛馬上被開篇的一小段吸引。
“他沉淪,他跌倒,你們一再嘲笑。須知,他跌倒在高於你們的上方,他樂極生悲,可他的強光緊接伱們的黑暗。——尼采”
一句話便讓王濛品味了許久。
他通讀外國名著,知道這句話出自哪裡。
《快樂的科學》,序詩《戲謔、陰謀與複仇》:沉淪。
王濛先是為江弦的博學而震撼,《快樂的科學》並不是尼采最著名的著作,江弦所寫的也不是這冊書中最著名的格言“上帝死了!”
隨後又覺得有點意思,題記是用來吸引讀者、揭露的深刻主題,江弦用尼采的話作為寄語,更多的應該是深化主題,王濛嗬嗬一笑,“主題想表達什麼呢?戲謔、陰謀、複仇,最後沉淪?”
他掃向第一行:
主角是個叫五龍的小夥子,從北方家鄉“楓楊樹”坐著火車逃荒到一座城市。
“楓楊樹?沒聽說過這村子,是虛構的麼?”王濛琢磨一陣子,端起水杯喝上一口,接著往下看。
五龍是一名正直善良的小夥子,他看著倚牆睡著的男人,善意提醒他醒醒,這麼睡會著涼。
但江弦那略顯陰暗的語言,讓王濛覺得事情或許沒有那麼簡單。
[睡著的男人一動不動,五龍想他大概太累了,所有離鄉遠行的人都像一條狗走到哪裡睡到哪裡,他們的表情也都像一條狗,倦怠、嗜睡或者凶相畢露。
五龍轉過臉去,看牆上花花綠綠的廣告畫,肥皂、卷煙、仁丹和大力丸的廣告上都畫有一個嘴唇血紅搔首弄姿的女人。擠在女人中間的還有各種告示和專治花柳病的私人門診地址。
這就是亂七八糟千奇百怪的城市,所以人們像蒼蠅一樣彙集到這裡,下蛆築巢,沒有誰讚美城市但他們最終都向這裡遷徙而來。
天空已經很黑了,五龍從低垂的夜色中辨認出那種傳奇化的煙霧,即使在夜裡煙霧也在不斷蒸騰,這印證了五龍從前對城市的想象,從前有人從城市回到楓楊樹鄉村,他們告訴五龍,城市就是一隻巨大的煙囪。]
“意識流”!王濛後知後覺,完全發現這是段“意識流”的描寫。
“從什麼時候插入的?”編輯的老毛病犯了,這才反應過來不是在審稿,是在給學員批審“意識流”習作的作業。
上麵的文字裡已經插入了許許多多“意識流”的描寫,但王濛看的就很舒服,甚至渾然不覺自己已掉入“意識流”的“陷阱”,完全沉浸於故事本身。
[五龍離開街角的時候看了看路燈下的男人,男人以不變的姿勢側臥在那裡,他的蓬亂的頭發上結了一層白色的霜粒。
五龍走過去推了推他的肩膀,彆睡了,該上路啦。那個男人的身體像石頭一樣冰冷僵硬,一動不動,五龍將手伸到他的鼻孔下麵,已經沒有鼻息了——
死人。]
“死了?不是睡著了?”
“故事走向這麼陰暗?!”
王濛皺起眉頭,再次喝一口茶水,又想起那句題記。
戲謔、陰謀、複仇,最後沉淪.
(呼,今日五章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