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什麼見？”王公公嗤笑一聲，“你當那村婦是什麼貴人娘娘不成？以後還能見得？”
小林子訕訕笑了聲，抱著篡改過的禮盒剛要退下，卻忽然又被王公公叫住：“且記得了，皇上禦賜的那牌匾，可碰不得，原封不動地給送了去。腿腳快一些，口齒伶俐些，今兒個還有的忙呢。”
說話間，他仰躺在馬車裡頭那香軟墊子裡頭，自顧自地閉目養神去了。
小林子小心翼翼抱起了包裹，輕手輕腳地下了馬車。護衛見他來了，忙指路：“前頭掛紅燈籠的就是。”
瞧了一眼那高大的大門，小林子不覺詫異，不過轉念倒是也點頭，既是殿下的恩人，又怎的真的住那般破舊的院落？如此瞧著倒也是像一番樣子。
門環剛叩響三聲，裡頭衝出個係圍裙的少年。
小林子盯著對方鼻尖上的麵粉印子，心說這少年不知怎的，瞧著倒是有幾分眼熟。轉念又覺得自己這是糊塗了，山野裡頭如何有他眼熟的人，當下清清嗓子挺直腰板：“六殿下給薑醫師捎的年禮。不知這可是薑醫師家？”
平兒聽聞，帶了喜意，回頭便是喊道：“寶珠，小二！玄庭遣人送年禮來了！”
說罷，甩著沾滿糨糊的手就來接。嚇得小林子直往後躲：“祖宗！這錦麵可是沾不得水！”
小林子下意識的往裡頭看去，隻見到一個年歲頗大的婆子，和幾個年紀小的孩子，索性覺得無味，趁機把包裹往地台上一撂，他才掏出一個信封晃了晃：“這是殿下給薑醫師的信件。這兩個包裹都是殿下的心意。就麻煩你代我等和薑醫師問個好。”
說罷，和那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頓時將那牌匾端來。
小林子道：“這是皇上禦賜，本該舉家叩頭相迎，隻這鄉野間，便罷，你隻給了薑醫師就是。我等路途還長，急著去給殿下複命，這便走了。”
平兒接過牌匾，略一怔愣，忙叫住人：“你且等等！這些時日我們也寫了書信，隻是大雪封門沒法子往外寄，勞煩你給六殿下帶回去。”
說著，平兒轉身便是進了屋子。
小林子倒也沒說什麼，雖說他心說這些個妄想攀龍附鳳的人的信件殿下也未必看，但好歹大老遠的來了，萬一殿下有了興致問起，他拿了東西也好回話。若是哄的主子開懷了，指不定還能得了賞呢。
正是盤算的時候，卻見那去而複返的少年和變戲法的似的，身上掛著好幾個鼓囊囊的包裹。
“早前娘親便是備下了，這些吃食，還有一些貼身的東西，都是給你們六殿下的。還有這兩壇子，勞煩一並帶回去給他。信件也已經包在裡頭了。”
小林子愣了再愣，著實對這家人有些佩服了，人家想攀高枝，這也是下了血本的。怕是要裝了半馬車去？
馬車裡頭，王公公歪在軟凳上剝花生，見小林子和那護衛兩個大包小包的回來，還抱著醃菜壇子，抬手就把花生殼砸過去：“讓你送個年禮，倒搬回個鹹菜缸子？”
“是薑醫師家自己醃的……”
“醃你個頭！”王公公劈手奪過壇子，隻想摔了，可一轉念，卻又塞回小林子手裡，罷了罷了，既已搬回來，且留著吧。好歹得讓殿下瞧見個影兒不是？”
王公公將包裹打了開，挑挑揀揀的瞧，瞧見那信件，陰沉的眸子便是轉到了小林子臉上。
“你到是個好信使啊？讓他們通了這麼多的信件，等六殿下問起這些個好物件來，你覺得，你乾爹我當如何回？”
小林子心下一提，狠狠的咽了兩口唾沫：“乾爹，這信件都是他們前些時日寫的，本也想托人送京都去的，想來絕對不會提及今日物件。兒子覺得，咱們這一趟，不帶些東西回去，怕殿下問起來不好交代。倒不如做了人情。”
話畢，王公公安靜的盯著他瞧，小林子摒氣凝神的聽著，大冬日裡頭額間已經滲出冷汗來。
“噗，你倒是機靈。”王公公陰沉的臉忽然轉晴，擰了一把小林子白嫩的臉：“好兒子，抓緊去再收拾些好東西來，咱們呢，該去拜訪貴人了。”
小林子一口氣卸下，隻覺腳步發軟，現下卻即刻陪著笑，詫異問道：“乾爹，咱們這是還有旁的打算？”
王公公似乎心情不錯：“今兒個年關，你莫不是以為你乾爹我會白白來這一趟？”
說罷，向著車窗外頭瞧過去：“彆看這清泉村瞧著不起眼，卻是雞窩裡出了個金鳳凰呢。”
小林子一聽，頓時眼睛一亮：“求乾爹疼疼兒子，指點指點兒子吧。”
王公公笑罵了聲，尖細的聲音帶著些許得意道：“說來，這是娘娘的恩典。遣人給我通了口氣兒呢。你呀，隻管去尋好東西去，最好是吃食衣物，要人覺得妥帖的。”
說罷，便是又對著外頭護衛招手：“你去村頭問問，可有一趙姓人家，家中小女己亥年生，方四歲，肩胛烙月牙疤。幼年失母，家中之一父一祖。”
“乾爹，您這是”小林子撓了撓腦門，“兒子糊塗了，這等鄉野的地方……”
王公公麵色帶笑，伸手戳了小林子的腦門：此鄉野村婦和彼鄉野村婦能一樣嗎？這要是巴結好了，才是你我的登天梯。殿下身旁有個安德海，左右是大不過他去，這位跟前可不同嘍”
說罷，一腳踹在那人屁股上：“抓緊去挑揀東西，這可是雪中送炭的情誼，若是做好了，倒也不枉費我白白跑這一趟。你怪道機靈一些。”
……
“臭小子，薑胖丫人呢？”
春桃一臉不情願的站在薑暖之家門口，攪合著帕子瞧著平兒問。
平兒彼時在貼春聯，聽了話看過來，眉目冷漠不帶情緒：“來我家作甚？忙著呢？”
正說話間，隻聽村東頭突然炸響一串炮仗，硫磺味混著碎紅紙撲簌簌。平兒不覺詫異挑眉，農家鞭炮矜貴，大多晚上放來，而後吃夜宵連著守歲。這趙家怎的白日就放起來鞭炮了？
“聽到了吧？趙玉娘家中有大喜事，來了大貴人，說是足足備了十桌子要請了全村去吃酒席呢。特同我說了，請了薑胖丫去吃酒，你那後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