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_撈屍人_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十章(1 / 2)

“啥,我爺摔斷腿了!”

潤生整個人都怔住了,他是被山大爺在河邊撿來的,雖然爺倆經常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但斷頓也是爺倆一起斷,因此感情是真摯且深厚的。

譚文彬興奮地眉毛跳起,恨不得單腳撐地原地轉幾圈芭蕾,自己終於有機會見到死倒了!

李追遠則心裡有些愧疚,算算時間,差不多就是自己去西亭鎮打牌贏錢後,當時山大爺分走了自己一半的錢。

唉,果然,這臟錢確實不好花啊。

“還愣著乾啥!”李三江對潤生喊道,“快點去準備好家夥事出發了!”

“哦,好。”潤生馬上進屋拿東西去了,這次不僅是回去看爺爺,還得把活兒乾了。

“李大爺,我也要去,帶我一起。”

譚文彬恨不得整個人都掛在李三江身上,生怕這次再甩下自己。

“成成成,帶你去。”

李三江直接答應了,因為那邊電話裡說,死倒是在一段流域裡漂漂沉沉,好幾個村民看見了,可真聚集人手去找時,卻又找不著了。

這種死倒,危險談不上,就是得費功夫找,多帶一個人手去也是應該的。

“太爺。”

“怎麼了,小遠侯?”

“我想去看望山大爺。”

“應該的,一起去吧。”

急著回去見爺爺的潤生,把三輪蹬得飛快。

坐在後麵的仨人,則都有些局促地抓著車邊。

因為車中間區域,被三捆東西占住了太大的地兒。

李三江的家夥事,李追遠的家夥事,外加潤生自己的家夥事,潤生全給裝上了。

“我說,潤生侯啊,你咋帶了這麼多東西,我們是去撈死倒的不是去給你家蓋樓房的。”

潤生沒回話,他騎得太快,風聲呼呼的,聽不到後頭的埋怨。

李三江也就懶得再費口舌,從懷裡掏出了自己的羅盤,開始一本正經地校對。

李追遠從袋子裡拿起紫色羅盤,也開始校對,既然要去找死倒,那肯定得用上這個。

至於自家太爺手上的那個,是找不到死倒的,唯一用途就是帶著大家去南極找企鵝。

剛到山大爺家屋外,從塌了一半的圍牆裡可以看見山大爺一個人正坐在院裡頭,打著石膏的腳翹在一側板凳上,他手裡正拿著一根紅薯邊剝皮邊吃著,假牙擱在一旁。

李三江下了車,然後人未至聲先聞。

“我說山炮啊,你就算牙口再不好,也不能去喝稀的啊!”

山大爺手裡的紅薯都掉在了地上,知道那老東西是知道自己掉糞坑的事了,當即老臉通紅,趕忙抓起身邊的拐棍想要起身跳回屋裡關門。

但因為過於倉促,一個平衡沒掌握好,反而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這下身後腳步已然臨近。

氣得山大爺用拳頭狠砸地麵,死死咬著唇!

李三江伸手將他扶了起來,讓其坐下,隨後幫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山大爺氣鼓鼓道“誰讓你來了!”

李三江無視了他的嘴衝,笑道“山炮啊,出了事兒還是得派人告知我一聲的,咱怎麼說都是這麼多年老夥計了,說真的,你可彆一聲不吭地就走了,我孤單。”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山大爺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了下來

“三江侯啊……”

“你就算要死也不能死糞坑裡啊,這是被人提早發現了那還好,真要是泡個一宿,我來給你辦喪事坐齋時,還得忍著味兒給你換壽衣,多埋汰啊!”

山大爺“……”

李三江拔出兩根煙,自己嘴裡叼了一根,又給山大爺嘴裡塞了一根,然後眼神一瞥,喊了聲

“壯壯。”

“來嘍!”

譚文彬掏出火柴盒,擦出火,依次給李三江和山大爺點上。

“山炮啊,去我那裡住吧,傷養好了再回來。”

“不去,就斷了一條腿,能自己吃喝,不礙事。”

“那讓潤生回來照看你?”

山大爺囁嚅了一會兒,還是搖頭道“不用了,潤生住你那兒挺好,吃得好睡得好,人也更壯實了,伢兒有好日子過,我扯伢兒後腿乾啥。”

這話聽起來很感人,李三江卻一揮手,道“潤生侯啊,快去屋裡看看米缸油罐。”

潤生跑進了屋,很快就又跑出來,驚訝道“爺,你真把上次給你買的米麵油都賣了?”

那玩意兒得從缸裡刮出來零散買,這到底是窘迫到什麼程度才會這樣做啊。

山大爺吐出口煙圈,希望借這個來擋住自己尷尬的臉

“也不知道那兩天是怎麼了,總來大牌又總是輸,一直輸又一直讓我看見希望,簡直邪了門了。”

“嗬,所以你不讓潤生回來,是怕潤生回來了,你紅薯都不夠吃了是不?”

山大爺側過臉,沒說話。

“我說你這老山炮,好歹也是個當爺爺的,不說給孫子留下點什麼吧,你也彆這麼敗家啊,等過幾年潤生侯要談對象時,看看你這破屋,哪家姑娘願意許他?

你再看看我,是怎麼給我家小遠侯存家當的,以後城裡不好說,鄉下這塊十裡八鄉的姑娘,我家小遠侯不隨便挑?”

山大爺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問道“咋了,小遠侯回不了京了。”

李三江麵色一變,狠狠抽了一口悶煙。

“你是咋搞的,伢兒的京裡戶口都弄沒了?”

“你閉嘴!”

“你也彆再說我,我就閉嘴,要不然我就和你好好說道說道戶口的好處。”

李追遠走到山大爺麵前,問道“山大爺,你腿不嚴重吧?”

“不嚴重不嚴重,養養就好。”山大爺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擺手。

他上次拿錢時不知道,是後來再回牌桌上才聽了個清楚,原來主要打牌的是那個小孩子不是大孩子,自家潤生就是跑了個腿,本金還是小遠侯,可自己卻居然拿走一半錢。

隻是那錢已經輸光了,還不了,想想自己做的這事兒,真是羞死個人。

“潤生侯啊。”山大爺看向潤生,“以後要聽小遠侯的話。”

沒錢還,那就隻能賠個人了。

潤生點頭道“爺,我懂的。”

“到了嗎,我說,到了嗎?”外頭傳來本地村長的喊話,先前電話就是他打的。

山大爺還不清楚是什麼事,問道“咋了?”

李三江沒好氣道“要不是你們這兒出了死倒,我們還不曉得你腿摔斷了哩。”

“那你快去忙吧,把活兒乾了。”

“嗯。”

李三江剛欲站起身,就聽得自己曾孫道“太爺,你就在這裡陪著山大爺說說話吧,潤生哥去就行了。”

山大爺不放心道“潤生還是不穩當吧?”

李追遠“山大爺,以前潤生哥不穩當,但在跟了我太爺後就不一樣了,你等著看就知道了。”

山大爺撇撇嘴“你這小遠侯。”

李三江聽得倒是開心,拍了拍膝蓋

“成,就讓潤生侯先去找那個死倒吧,要是有什麼問題,馬上回來喊我。”

成功把自家太爺哄在家裡待著,李追遠馬上對潤生招手。

潤生會意,扛起一套撈屍器具後,又將小遠的那一套拋給了譚文彬。

然後三人跟著村長來到了一處河段,河麵倒不是很寬,但兩岸都是林子,岸邊蘆葦叢生,視線受阻得厲害。

“就是這一段了,這幾天好多個人來跟我說看見有死人漂在上頭,我帶著人過來了幾次,卻都沒找著,真奇了怪了。

要不,你們先找著,找到了需要人手時,再去村裡喊我,我那裡還有點急事要處理。”

潤生點頭“好的村長,你去忙吧。”

村長拿出煙,遞給潤生,潤生不要,小遠年紀太小,最後就譚文彬拿了一根夾在了耳後。

等村長離開後,李追遠拿著羅盤,站在了河邊。

村長之所以離開,大概是他也不太抱今兒個能找到浮屍的希望,他之前應該組織過人手對這段河域查找過,卻都是徒勞無功,找撈屍人來,算是死馬當活馬醫,好歹對村民有個交代。

譚文彬已完全進入狀態,一臉嚴肅地問道“小遠哥,要不要我和潤生分頭去河邊走走看看。”

“彬彬哥,你去吧,潤生哥跟著我。”

“是因為我洞察能力比他強麼?”

“是因為潤生哥不在我身邊,我怕自己一個人有危險。”

“那……那我也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李追遠知道自己是有點草木皆兵了,村裡沒出什麼怪事兒,那幾個看見死倒的村民也能安全離開,證明那個死倒大概率就是個普通的浮屍。

可既然思源村都能出現南梁時期的水葬,他現在真的不敢太過自信,行事還是小心謹慎些好。

端著羅盤,沿著河邊慢走,走了挺長一段路後,也沒在風水氣象上發現什麼異常,當然,也沒發現死倒。

譚文彬問道“會不會漂去其它流域去了?”

“有可能。”李追遠指了指水麵,“也有可能是河下麵某一處有漏口,把屍體吸下去了。”

“還能有這種東西?”

“就像家裡浴缸底的塞子。”

“那豈不是說要潛水去找?我說,你們帶這麼多東西,怎麼不想著弄套氧氣瓶?”

潤生“這些器具,是專門對那種會動的死倒的。”

“哦,好東西。”譚文彬拍了拍自己背上的麻袋。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這條河的拐口,前方有新建不久的橋。

李追遠停下腳步,他們已經走完了一遍村長所描述的流域,還是一無所獲。

譚文彬捅了捅潤生的胳膊,問道“那個,你以前遇到過這種來撈死倒卻找不到死倒的情況麼?”

“有過的,我記得那時候我爺和太爺他們,會立個供桌做場法事來‘喊人’,讓它自己浮出來。”

譚文彬聞言,湊到李追遠身側,問道“小遠哥,你會這個不?”

李追遠微微皺眉。

譚文彬馬上道“沒事的,不會也沒關係,你在我心中還是最厲害的,哥。”

李追遠搖搖頭,他是會的。

魏正道以及秦柳兩家的書裡,其實都記載過不少“喊人”的方法。

可問題是,自家太爺和山大爺,可能隻是學了個形式,成功了是他們本事高深,失敗了是這死倒不一般,主打一個碰運氣。

但自己,是真能根據風水氣象選位設祭來引動的,自己是真會啊。

可越是真會,越不敢瞎用,可能這死倒早就漂走了不在這裡呢?再說了這附近墳頭也不少,河裡什麼情況也不清楚,真設了祭,萬一沒招出那頭死倒反而招來了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怎麼辦?

“過橋吧,我們從那頭往回走。”

李追遠上了橋,這是一座水泥板橋,沒欄杆的,三塊水泥板的橋寬。

等走到橋中間時,李追遠忽然感覺周圍的氣象發生了變化,低頭一看,羅盤指針也出現了紊動。

心中邊默念《柳氏望氣訣》邊原地轉了一圈,然後停下,看著羅盤上大小圈裡的指針開始計算。

潤生站在旁邊默不作聲,譚文彬好奇地伸著脖子在偷看,他覺得剛剛小遠拿著羅盤轉圈的樣子實在是太有範兒了,可惜就是年紀小了點,長大些的話,靠這種儀態氣質,哪家小廠老板開業前不得請他來轉轉?

李追遠跺了跺腳,先前在河邊走不覺得,等上了這座橋後才發現,這橋位置正好處於扼蛟位。

雖然河是小河,這蛟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蛟,但格局是完整的。

再看這四周環境,真的很少看見橋會修在河流拐口處的,一般都是在直河段。

隻是,就算是扼蛟位,也沒什麼特殊的,更談不上是什麼煞位。

但如果是自己想要利用,故意把這裡改成煞位的話……

李追遠低下頭,看著腳下的水泥板,說道“潤生哥,你去河邊看看橋下麵,就我現在腳踩的位置。”

“我來!”

譚文彬將東西放下來,快速跑下了橋,來到河邊時,看得不夠真切,居然二話不說地就往河裡走。

這河雖然是小河,但中間也是挺深的,萬一裡麵有漏口淤陷,把一個成年人悶進去也是輕輕鬆鬆。

潤生蹲在橋邊提醒道“小心點,彆待會兒還要撈你。”

“這河下麵爛泥好深啊,我才剛到河邊。”譚文彬小心翼翼探步往前,他現在的心態就是,好不容易買到票進了遊樂園了,那就得主動起來體驗回票價。

終於,他不敢再往前走了,雖然還隔著挺遠,但也能看清楚橋下麵了,抬頭看了看,目光一瞪,隨即後退幾步,對著上麵的人喊道

“小遠哥,有大鐵釘,釘在橋背麵,就在你腳下位置。”

“是不是七根?”

“啊?”譚文彬又往前了兩步,一邊維持著身體平衡一邊抬頭數著,“對,七根。”

“釘子周圍是不是紅的。”

“對,是紅的,像是塗了紅漆。”

果然。

本來還算普通的扼蛟位,被這麼一改,直接變成了蛟龍放血。

李追遠轉過身,看向河流拐口處,這段流域的生氣在這裡流出去了,煞氣則被截流,等於是在這兒利用自然環境做了一個風水局。

可為什麼自己先前一路走來時,卻沒察覺到異常?

李追遠馬上想到一個可能煞氣,被死倒吸走了!

有截有吸,擱這兒成了一個動態循環。

怪不得有村民看見死倒後死倒又不見了,因為它吸煞時浮出來,吸完了就沉下去。

所以,這件事就不是什麼單純打撈浮屍了,這是有人在這裡布局養屍!

李追遠意識到,把自己放在一個邪惡麵拿著結果去逆推,好像成功率真的挺高。

但他卻沒多少高興,反而有些苦惱,自己怎麼這麼容易代入去對立麵?

另外就是,這風水局布置得,也忒小家子氣了。

用太爺在酒桌上常說的話就是不是,你就倒這麼點兒,養魚呢?

要是自己來布置的話,可以多動工幾處,至少把外麵的煞也接引進來,形成對衝,這樣才叫真的催化養屍麼,你現在這手段隻能叫屍體保鮮。

“看來,你看的書,質量不太行。”

李追遠伸手拍了拍額頭不是,我到底在想什麼東西呢?

不,這不是自己的錯,是魏正道的錯。

以前隻是單純看書上的概念感觸不深,等真的開始實踐後,不對勁的感覺就出現了,魏正道書裡全是“正道內容”,他隻教你如何代表正道去鎮殺死倒。

但這家夥的敘述方式和內容布置,很多處都是能反推的,很多義正言辭的禁忌、錯誤,你反過來用就是另一個極端麵。

這家夥,分明是打著正道的旗幟反正道。

“小遠,你沒事吧?”潤生有些擔心地問道。

“潤生哥,我沒事,這裡是被人布置的……”

“等等我,等等我,等到到了再講!”

譚文彬一邊大叫著一邊舉著手瘋狂跑來,生怕錯過這一段畫麵。

隻是他鞋子褲子剛都濕了,快跑之下有些拌蒜,衝到李追遠和潤生身前時直接失去了平衡。

要不是潤生力氣夠大,伸手將他抓住,可能大家都得被他撞進河裡。

“嘿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譚文彬蹲下來,邊擠著褲子邊道,“現在可以說了。”

“這座橋是被人布置的一個風水局,那具死倒應該不是路人溺死的,而是他放的,他是在這裡借著這段小河,養屍。”

“養屍?”譚文彬張開了嘴,“哇塞,聽起來真帶勁。”

潤生問道“那小遠,我們怎麼辦?”

“有兩種選擇,一種,我把它的局破了,那死倒也就浮起來了。另一種,直接找上他家。”

潤生剛想問怎麼找,但他忍住了。

彬彬沒忍住,問道“怎麼找?”

李追遠指了指橋墩處的碑“那裡寫著捐資修橋人的名字。”

譚文彬摸了摸腦袋“對哦,媽的,我怎麼覺得自己好蠢。”

潤生“嗯”了一聲。

修橋鋪路自古以來都是積德的事,尤其是村裡,財政撥款不足,很多時候路橋都得自己想辦法解決一部分資金,全村平攤的那就罷了,要是大頭是單獨捐資人,那他的名字一般就會刻在碑上。

李追遠來到碑前,上麵就寫著一個人的名字,證明這座橋是他一個人掏錢修的……周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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