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如一道道在李在淵體內肆虐的劍氣。
白雪墜落,紛紛揚揚,似李在淵不斷逸散出的武道力量。
隻不過白雪墜落人間,李在淵的武道力量消散向天穹。
無力感如影隨形,如附骨之疽,一點點在他的四肢百骸遊蕩。
他單手撐著雪地,大手被積雪吞沒,他感受不到冰寒。
喘息間,他抬頭看見八位宗師在步步逼近,趙無疆掌心雷光閃爍,似乎太過耀眼,他一時看不清趙無疆臉上的神色。
而其餘七位宗師,行走間身後似乎拖拽著蒼白的風雪虛影。
也許不是這幾位宗師行走間帶動了風雪,而是他眼中的世界在逐漸崩塌,變得緩慢,導致了一點點重影。
這些重影,不過是崩塌前的征兆
他死死捂住心口,卻怎麼也無法阻擋力量和生命在迅速流逝。
這道傷口不是致命傷,這道傷口所破開的防禦,導致萬千劍氣在體內璀璨他的生機,才是致命傷!
他如今就單膝跪在雪地中,身後是他曾經的結拜兄弟趙霆嘯。
趙無疆等八位宗師的靠近,趙霆嘯仿若守護在他身後的舉動,就像是過往他與趙霆嘯經曆的一場場血戰,倆人並肩而戰,各自都可以放心把後背交給對方。
可時過境遷,滄海桑田,也不知怎麼的,他曾經最信任的人之一,他放心將背後交出去的趙霆嘯,今日,於背後將他徹底擊潰!
風雪嗚嗚,他的生機流逝得愈來愈快。
他敗了
為什麼趙霆嘯父子不說些嘲諷他的話?
得勝不應該喜悅嗎?不應該將對手踐踏嗎?
虛弱感愈來愈強,他再也撐不住,捂住心口的手也不由自主垂了下來,他就這麼跪在了雪地中,跪在了趙無疆身前,披頭散發,風霜吹得臉頰蒼白如雪。
他的眸光在不斷渙散,趙無疆的雷霆之光在不斷靠近。
刺眼的光芒照得他眼眸生疼,恍惚間他抬起手,想要遮蔽這刺目的光。
而當他因無力再次垂下手時,趙無疆不見了,其餘七位宗師不見了,他回眸看去,趙霆嘯還在
身段魁梧,滿身意氣風發,俊朗又剛毅的臉頰上噙著笑意。
“大哥,姚家在比武招親,我想上去試試。”
李在淵回眸,看到了姚家擂台上相鬥的倩影和霆嘯勇猛的進攻。
比武招親,霆嘯打著打著,就按耐不住想要切磋一較高下的心。
也不知這樣剛直的男兒,是怎麼博得姚家千金的心的
“大哥,無論未來如何艱險,我們倆兄弟都能踏出一條路來!”
趙霆嘯堅定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徹,他又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兩個意氣風發肝膽相照的青年,憧憬著未來。
“姚家遇難,有人設伏襲擊姚芳和趙霆嘯!”
他看到曾經的自己那陰沉又痛苦的眸子。
姚家搬山訣,江湖人人覬覦,他李在淵同樣也想要握在手中,於是那場設局伏殺姚芳的局,他選擇了袖手旁觀
直到他最後分到了一杯羹,以此參悟,結合皇室底蘊,創造出了聖龍功。
那場伏殺,姚芳死了,姚家遭遇重創,一同死去的,不僅僅是他這個弟妹,還有當初那個重情重義的李在淵!
於是,薄情寡義者登高位!
武德改開緣,他勵精圖治,廣開言路,近十年的努力,將大夏帶上了又一次的繁榮。
可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被心中夢魘困擾,這一路走來,他犧牲了太多。
父皇,皇兄李不悔,弟妹姚芳,還有那十數位追隨他,為他舍身赴死,與霆嘯一同將他推上高位的部下!
他犧牲的人愈來愈多。
他的武道力量愈來愈強,最後借聖龍功之力,借大夏氣運之功,他一舉勘破宗師之境,踏入大宗師的行列!
無人能敵!
除了他的隱憂,他的猜疑在無時無刻蠱惑他,折磨他
帝王稱寡,他一步步,向著孤家寡人走去。
過往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快速閃爍。
族人和睦,兄友弟恭,君臣同心,民心所向,都是一點點消散在了他的剛愎自用,不斷的猜疑之中!
“朕錯了嗎?”
李在淵緩緩抬起頭顱,直視趙無疆手中的雷光
“朕受詔於天,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朕想怎麼做
就怎麼做
朕是天子啊
朕豈能”
“受製於人!”李在淵生機在快速流逝,卻不知哪來的力氣,上前一撲,一把握住趙無疆雷光閃爍的大手,將手腕死死攥住。
而他身後,趙霆嘯劍氣隨行,直指他的腦袋!
可李在淵攥住趙無疆手腕後,並未有過激舉動,而是眸光凝視著趙無疆,口中喃喃
“姚家
搬山
登基
曆治
汙蔑
攀咬
猜疑!
君臣離心!
背信棄義!
鳥儘弓藏!
王府崩塌!
你之崛起!
朕之敗北!
趙無疆你以為你贏了”
李在淵的麵色愈發蒼白,生機和力量明明大量流失,本該虛弱無比的他,突然怒喝道
“你以為你贏了!”
“成王敗寇。”趙無疆語氣平靜。
“你沒有!”李在淵身軀猛然佝僂了下來,有些蜷縮,生命即將走到儘頭。
他腦海中的走馬燈愈來愈快,愈來愈清晰,那些曾被他忽視的各種細節也一幕幕搬入他的記憶深處,將記憶鋪平攤開,完完全全展露在他眼前!
他看到了曾經不曾看到的!
這是一種奇怪的視角,他對自己過往的經曆就像是旁觀者那般,去凝視,去審視,以各種角度去窺視!
他怎麼也想到,他的猜疑心真正達到巔峰的時刻,居然是在此刻!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臨死之際,還在猜疑!
他注意到了趙無疆母親姚芳的死!
他的確袖手旁觀了,可姚芳的死,是誰發動的?
是誰背叛了姚家,將姚家搬山訣的辛秘暴露?
是誰策劃了圍剿姚芳?
又是誰在暗處,窺視他這二十年?
勵精圖治,廣開言路,君臣同心,哪怕他後來昏庸了,那些原本忠心於他的朝臣呢?
無人敢諫言?還是無人肯諫言?
王府崩塌後,趙無疆在他朝堂安插了諜子,企圖禍亂朝堂,可更多的臣子呢?為何沉默了?似乎在觀望結局?
這對嗎?
不對!
這不該是原本欣欣向榮的朝堂,不該是走過盛世的朝堂中人該有的樣子!
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推動,蒙蔽天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