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卿轉頭看著賀俶真。
賀俶真腦殼大,嬤嬤這話不是害他麼!先講過了夫妻親熱恩愛,又將話鋒一轉,看似對他說話,不過是怕綠卿遇人不淑,故以此勸誡她,再警告自己罷。
其中雖有互憎,可老嫗最後話語,就是不滿世間才人名士;無論真是愛慕夫人或見色起意,再說她怎樣不喜歡自己,也要巧言令色、千方百計將她哄騙過來,及至到手以後,全然棄之不顧。
雖然如此說,也給他賀俶真留了幾分餘地的,早先講了妻忌夫,倘或賀俶真不接話,定然說不到最後,如此老嫗自然沒得由頭講出“尤且不可恃己之才,造作綺語汙人名節”這話來。
“嬤嬤看小道不是個老實的麼?”賀俶真頗覺無奈,說道“綠卿是小道妻子,又因是小道門生弟子,也可算作道侶,就是將小道神魂貶在九幽處,那也決計不能負她的。嬤嬤不信那便在此住著,百年、千年後我夫妻二人還來這裡看您老人家。”
老嫗搖搖頭,坐近拉著綠卿手道“瞧瞧這牛鼻子,對我這老婆子也要說些巧話,對綠卿這樣有韻味的典雅女子隻怕更甚,萬不可著他道。”
又轉頭對賀俶真說道“你以為老婆子糊塗,當聞不出你身上其他騷狐狸味麼!你難道隻綠卿一個女相伴麼!還敢說那些話來唬人。”
賀俶真揉了揉眉心,不敢再開口。
老嫗也不再咄咄逼人,拉著綠卿說了好多話。
……
臨彆時老嫗親自送二人離開,並說道“切記好好待綠卿,凡事不可莽撞,要穩得住思緒,記得自己說過甚麼。”
“小道明白。”賀俶真不敢多說,隻能依言答應,若不然還要挨說,那就煩了。
綠卿笑著拜彆,說道“嬤嬤再會,綠卿還會來的,屆時希望嬤嬤不曾搬離,還在此地住。”
“好說好說。”老嫗說道“你二人莫要耽擱,儘早成親,那時老婆子去見你也是行的。”
二人笑著答應,拜彆後禦風離去,繼續南下。
“賀郎也會有如此模樣?”綠卿捂嘴笑道“早先不論何時何地見了賀郎,都如是天人論道,怎今日不敢多說。”
賀俶真無奈搖頭,哭笑道“老嬤嬤講話怪厲害……”
“轟——!”
雪白光柱落下,天地搖晃,賀俶真瞬間被鑿如地底深處,綠卿臉色慘白,無儘恐懼衝擊神魂,縱身而往尋他身影,不過片刻,她被納入了溟涬天地中。
數道身影從天地四方衝出,以極快的速度朝賀俶真方位趕來。
“交出眾仙朝上圖!”
聲音似驚蟄擂鼓,不斷回響於夜空。落在賀俶真心間更是如炸雷一般。
賀俶真徹底運轉人身天地,心神粒子落入識海,讓原本被裹挾在攻伐餘威下的自己在蹈虛禦風,化天虹離去。
這時賀俶真才看清幾人模樣,衣裳各異,麵容有老有少,身著與自己相同的墨色長衫。
“將死之人腿腳不慢,不過晚死。”
來人勢在必得,嘲弄意味濃厚,今日已經看死了賀俶真,絕無讓其跑脫的道理。
……
識海中。
“今日枉費詮言心意,怕是再不能收拾舊人間,重奪昔年大勢。”
賀俶真自是詮言傳道,眾仙朝上圖於似境拉他一把,奈何時運不濟,命薄福淺,莫說受用這通天造化,就是命也要被人帶走,個中緣由是非道人不願再提,今日再難活命,隻求死前安承順意,送走綠卿。
“這事要怪再實處,問題在我。”詮言依舊天容道貌,宛若真身降臨說道“千算萬算,竟漏了個‘懷璧其罪’的道理,又因思慮太少,以至於蠻夷猖獗,讓你落此境地。”
賀俶真心中難免痛惡來人,滿心烈火隻剩得餘燼,此時不想也不能,當真以此為緣由怪罪詮言,若無此天人,他此生不能會見綠卿。
實命不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