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擴大了,成分也複雜了,磨合還需要一點兒時間。
不過,這些都不是難事。
何大和於二他們以前就是縣城街溜子,擅長搭話。
雖然大家不是同一個縣城的,但現在處於同一個隊伍中,出門在外也算自己人了,聊起來很快就熟絡。
他們發現,鏢師們保護的這些零散的白蘆縣雇主,其實有一些並不是自己想北上,而是他們家裡讓他們出來。
有條件的,家族成員多的,都會想要分擔風險,讓家族血脈延續。一部分留在老家,一部分北上尋找新的生路,而不是全都呆在一個地方。
萬一出事,那就滅族了。
何大他們將這些說給溫故聽,話語裡帶著羨慕,又似乎還有點兒自卑。
“不愧是大戶人家啊!”
多少人連柴都燒不起,但是這些大戶人家還有條件給家族後代尋找各種出路,跟他們這些苦逼街溜子、泥腿子完全不一樣。
溫故目光掃過何大那群人臉上的神色,又看了眼附近的幾個虎威鏢局的鏢師,說道
“其實你們祖上很可能也是大戶人家。”
何大不信“咋可能呢,我爺爺、太爺爺他們就是村裡的,他們的日子比我還苦呢!”
“但你們有姓。”溫故說,“更久遠的時代,村戶人家可沒有姓,也沒有抗風險的能力,天災**,一個不小心就能把他們全部帶走。能活下來的,大多數就是你們口中的‘大戶人家’。”
何大等人呃?
溫故繼續道“樹大分枝,或者遇到天災**的時候,他們也給族人安排了不同的後路。再接著,就看各人的運氣和本事了,有人發達,有人落魄。”
何大傻了似的“所以……我祖上闊過?”
相比起何大的不自信,於二就要肯定多了“我家祖上出過將軍!”
小時候隻是聽老一輩說過類似的話,但不怎麼信。現在聽溫故這解釋,好特麼有道理啊!我祖上一定出過將軍!
而何大心情複雜,一旦接受這個設定,想法就多了,思緒不斷往上飄。
說不定幾百年前我祖上就是大官呢?
我本來有機會成為富家公子的!
唉,可惜有人不爭氣啊!
果然,振興家族還是得靠我和我弟!
何大去找小弟聊一聊“我那迷人的老祖宗”,於二則和於鐵匠共同回憶自家祖上究竟出過幾個將軍。
偷聽到這邊談話的幾名鏢師,也去找其他人聊一聊“我祖上說不定也當過將軍”,咱這強壯的體格,一般人可長不出來,肯定是我那強大的老祖宗傳下來的!
青一道長冷眼瞧了會兒,問溫故“挺能扯啊,你不擔心把他們說得心高氣傲?”
溫故回道“有點兒心氣,總比麻木不仁自輕自賤的好。如今這世道太壓抑,沒點兒心氣熬不下去。”
不僅要活著,還要有拚勁!
接受新設定的何大他們,再去找人聊天的時候,腰杆都直了。
跟鏢局雇主們搭話的時候,可以理直氣壯的講我祖上也闊過!
自己的身份抬起來,就不覺得低人一等了。
我祖上也闊過,說不定比你們還闊呢!
溫故看著隊伍低迷的氣氛又高昂起來,滿意地點點頭。
隊伍北上路線,是溫故找鏢局的人收集信息彙總之後,才定下來的。
雖然人數增加,但趕路的速度並沒有放慢。
離開白蘆縣又走了四天,若是放在疆域地圖上,他們已經從南到了北,初步踏入北地。
溫故在記錄地圖的筆記本上標注信息。
比如南方的那些大戶們,主要去到北地哪幾個州。
信息未必準確。
“還是要逮個隊伍細細打聽。”
溫故合上筆記本,視線穿過馬車的窗口。
遮擋光線的布簾卷起,往外看,能看到平坦的地勢,和遠處的天空。
看著天空的雲層,溫故問一旁的道長“會看天象嗎?我總感覺不太對勁。”
青一道長麵無表情“尚待觀察。”
語氣平淡,隻是臉上比往日多了幾分嚴肅。
溫故讓周縣尉通知大家,中午的休息時間減少,加快趕路。
越往北,遇到北遷隊伍的幾率越大,這幾天他們確實見到過一些彆的隊伍,但離著距離,雙方都有防備,沒有去交流。
還看到過一支十來人的快騎匆匆而過。
溫故猜測這些人可能就是傳送重要消息的信差。
這日,他們中途歇息,遇到了南邊來的某個大商行的隊伍。
如今的世態之下,這些大商隊其實跟鏢局差不多。他們會把一個地方的貨物運到另一個地方去,有的是物資,有的是幫忙攜帶信件,還有的護送人。
這支商隊或許三者皆有。
雖然世態危急,但,是否出動,在於能得到多大利益。
隻要利益足夠動人心,他們就敢冒險!
護衛們的裝備不一,有穿輕甲的,有穿皮甲的,還有的穿著極具地方特色的藤甲。總人數也有百人左右。
領頭的人,視線在這邊鏢局眾人身上掃過,看了看林鏢頭手中握著的那把馬槊,隨後又在周縣尉身上稍作停留。
武器類型材質,身材儀態氣質,能讓他在第一眼的時候做身份判斷,琢磨著這支隊伍背後究竟是什麼人。
食物、藥材、裝備都緊缺的世道,在外遇見帶著大量物資的人,有想法是肯定的。
雙方都有同樣心思,都仔細打量對麵,得出一個結論——
不好惹,乾不了。
如果爆發衝突,肯定是兩敗俱傷
思量清楚之後,原本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氣氛,很快轉為了互不乾擾的防備。
在商隊首領把這支隊伍的背景歸為武官的時候,對麵隊伍靠前的一輛馬車,走下來一個書生,表示想要與他閒談片刻。
溫故在周縣尉和鐵頭的保護之下,那邊也帶了兩名護衛,走到中間。
商隊首領打量著溫故。
他可不會因為溫故這身並不華貴的粗布衣裳就輕視,更不會因對方溫和的麵色而認為這是個好人!
警惕之中,溫故先禮貌寒暄,又拿出了一包鹽——粗鹽裡麵摻了些細鹽,檔次高了些。太劣質了商隊也瞧不上。
溫故倒不是圖對方的人,他現在急著摸清北方的地形和局勢,獲取更多信息。
彆看這商隊是從南邊過來的,距離隔得遠,但消息或許比溫故他們要靈通得多!
瞧著還都是老手,對北地可能會更了解。
商隊首領沒拒絕。
既然雙方戰力相當,打不起來,成不了敵人多交個朋友也好。鹽倒是其次,能在亂世跑商,都是有足夠家底的,他們不至於看重這點東西。但也確實增加了些許好感。
商隊首領跟溫故說了說這裡的地形,有哪些縣城。他們以前跑商走過這邊的路線,至於更多的,就不會說了。
隊伍的行走路線,大家的身份背景,都是不會透露給外人的,以防被坑。
不過快結束談話的時候,那首領看著鏢局那幫鏢師,似是隨意問溫故“你們這是要去投靠哪一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