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幻象裡的孩子都是假的,可對身臨其境過的人而言,那些情感,那些羈絆都是真真實實存在過的。
就像被典當出去的女人,明明知道自己隻是一個工具人,生下的孩子也不會屬於自己,可母子情不是假的,也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
還有一個女生問:“我們都大著肚子,回去了又該怎麼麵對我們的家人?”
於是,桑非晚抬手,在所有女孩的肚皮上輕輕地掃過。
女孩兒們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瞬間變得平坦——她們懷孕本就是幻象,並非真實的,解除了幻象,身體也就恢複如常了。
“走吧。”
走出了農居,來到河岸邊兒,就見阿英還在那邊兒等著。
女生們一看到阿英一個個就嚇得渾身發抖。
她們沒有忘記,自己當時就是被阿英勾上了船。
隻是當時她們被蠱惑,感覺不到恐怖,在那幽怨的歌聲裡,自己就傻乎乎地登上了船。
所以,此刻她們卻不敢再靠近小木船。
桑非晚道:“她叫阿英,你們先前經曆過的一切,對你們而言是一場大夢。可卻是阿英真真實實走過的一生。”
“走吧,她放過你們了。但你們想要離開這裡,也隻能坐她的船。”
阿英悲慘的一生實在讓他們刻骨銘心。
重新坐回小船上,再看阿英時,就不再覺得她恐怖,隻覺得可憐。
“夫君,看好看好我們的兒啊~~
娘子我,即將要遠行。
我聽到了孩子在哭,
是饑餓,還是在悲傷啊~”
幽怨的歌聲,再度響起。
第一次聽著歌曲時,隻覺得詭異,讓人毛骨悚然。
可此刻聽來,又是另一種心境。
他們的眼前仿佛浮現出阿英被丈夫典出,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離開家門時的情景。
她聽到了孩子的哭泣聲,心如刀割,萬般不舍。
她也沒有辦法呀,孩子就是她的命根。
強勢的婆婆,懦弱的丈夫,一貧如洗的家呀……
她若不以身換錢,怎麼養活孩子?
“……我即將要遠行,
歸來後,何處是我家……”
一彆三年,她當了三年的生育工具,生下了不屬於她的孩子。
可回到家後,原先的兩個孩子也不見了……
歸來後,無處為家……
船上的女生們,捂著臉哭泣。
阿英的一生啊,是時代的縮影,也是她們心頭揮之不去的烙印。
在幽怨的歌聲中,俞北冥抬眸望去。
他清冷的眸光不經意間,穿透重重幻影,看到了河岸兩處的真實景象。
漫漫黃沙地,女王孤獨地守著子母河畔。
目光再往近一些,又能看到她手裡拿著一麵小鏡子,鏡子裡映出了現實世界的景象:
陽光下,孕婦挺著大肚子登上了公交車,車廂裡隨之響起了禮讓老弱婦孺的提示廣播。緊接著,就有人給她讓座。她坐在光潔明亮的車廂裡,不再有生男生女的困擾。
車窗外,帶著紅領巾的小學生們結伴上學,無論男女,都被一視同仁,擁有接受教育的權利。
俞北冥在這個世界上已經生活了八百多年,見證了封建社會走向文明社會的過程和艱辛,心底的感慨更深。
可不等他感慨什麼,女王鏡子裡的畫麵隨之一變。
這次出現在鏡麵上的,是幾個年輕俊朗的男人,濃妝豔抹,在鏡頭前扭腰擺臀、搔首弄姿。
俞北冥趕忙收回了眼神,神色有些尷尬。
桑非晚也看到這些,還奇怪地問俞北冥:“虛空鏡不是隻能連接鏡子,看到鏡子那邊兒的景象嗎?怎麼還能看到直播?”
還是那種一言難儘的直播畫麵?
俞北冥道:“手機屏幕也能反射影像當鏡子使用,所以她看到的應該不是直播畫麵。而是手機屏幕反射到正在進行直播的才藝男主播。”
河岸那邊兒,女王終於察覺到他們了,抬頭望來,滿臉笑意。
原本恒古綿長的孤獨感,也忽然消失不見了。
她抬手衝著船上的人揮手作彆:“待到子母河的河水枯竭、怨氣消散,我就去陽間找你們。北冥啊,那時你可要帶我看遍人間的小鮮肉啊!”
俞北冥尷尬地笑著,一時有些後悔不該把虛空鏡給她。
好好一個高冷的女王,莫名其妙就變成了這樣。
果然,聲色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