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鬆鼠神氣十足地抱著倆爪子,直勾勾地盯著這邊。
於生又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仿佛是在確認自己剛才是不是產生了幻聽——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可愛生物剛才說啥來著?
鬆鼠卻看起來有些不耐煩了,它看於生半天沒動地方,又用大尾巴“砰砰”地拍了幾下樹樁:“走啊,愣著乾嘛呢,彆第一步都沒走完就死在黑森林裡啊。”
於生終於確認了,自己剛才不是幻聽,但他並沒有像鬆鼠說的那樣“繼續走,回到小路上”,而是特好奇地走向那隻鬆鼠,帶著一臉的驚奇與疑惑:“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你瞎啊?老子是一隻鬆鼠!”鬆鼠一點都不害怕地抱著爪子,直勾勾地盯著於生的眼睛,“這地方你還看不出來?森林啊,黑森林,大的沒邊的黑森林——怎麼看起來傻了吧唧的。”
一邊說著,這個看著可愛話卻很糙的鬆鼠一邊往旁邊挪了兩步,四下打量著,似乎是在尋找什麼,同時嘟嘟囔囔:“奇了怪了……現在那個還沒死呢啊,怎麼又冒出來個新的……現在那個快死了?不過這冒出來的怎麼是個男的……”
於生聽著這鬆鼠的嘟囔,心中不知為何突然一動,下意識開口:“死?誰快死了?”
“小紅帽唄,”鬆鼠用爪子擦了擦臉,隨口說道,“不知道該算第幾個……第十八代?還是第二十八代小紅帽來著……?”
於生忽然睜大了眼睛,心跳在這一瞬間都猛地快了幾拍,而後他仿佛一下子聯想到了什麼,抬頭望著這片看不到邊際的森林,又側耳傾聽著那模糊的,怪異的嚎叫。
那遙遠而熟悉的童謠旋律仿佛已經在他頭腦中回響,那個披著紅鬥篷的小小身影,那個走在林間小路上的身影,那些在密林深處引誘著她的花朵和蘑菇……還有那隻惡狼。
於生忽然感覺到肩膀上傳來微微的刺痛和些許熱量,他扭頭看去,卻看到自己肩膀上不知何時滲出血來,猩紅的顏色在衣服上慢慢暈染著,成為這片昏暗灰蒙的森林中一抹刺眼的顏色。
那是在博物館之夜時,從小紅帽影子裡鑽出來的惡狼咬過的地方。
血跡又緩緩消退了,但於生已經逐漸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己的血終究還是與小紅帽建立了連接……難道那隻追殺她的惡狼也可以算是她的一部分?所以,這裡其實是她的夢境?
種種念頭在心中飛速閃過,那隻鬆鼠的聲音卻突然傳來,打斷了於生的胡思亂想:“不對!不對不對!”
於生瞬間嚇了一跳:“什麼不對?”
“現在那個小紅帽確實還沒死呢!也沒到快死的時候!”鬆鼠在樹樁上跳了起來,看上去似乎有些慌張,“狼還沒追上她,狼還在森林裡尋找……你到底是誰?你TM怎麼進來的?!”
於生依稀覺得對方這最後一句話聽起來有點耳熟……
不過他也沒糾結這個,而是飛快開口:“我是她朋友——你剛才說什麼?你說小紅帽會死?而且你說第幾個?這是什麼意思?”
“朋友?哪裡冒出來的朋友!她獨自走在林間的小路上——森林裡沒有小紅帽的朋友!”鬆鼠突然激動起來,在樹樁上上躥下跳,“不對勁不對勁,這片森林不該發生變化的,發生變化那就更難辦了……你不要為難一隻鬆鼠!鬆鼠已經很忙了!這地方……”
它忽然又停了下來,好像聽到了什麼動靜,愣愣地側耳傾聽著。
於生下意識開口:“怎麼……”
“噓——”鬆鼠卻十分人性化地抬起爪子,示意於生保持安靜,“仔細聽……狼不叫了。”
森林中一片寂靜,那些從遠方傳來的模糊狼嚎聲不知何時消失了,甚至就連此前一直從附近傳來的其他鳥獸的動靜也隨之安靜下來。
一種詭異的,令人不安的死寂籠罩了森林。
於生的神經緊繃起來,而就在下一秒,那鬆鼠忽然從樹樁上跳了下來,緊接著如閃電般竄到了他的肩膀上,發出尖利的叫聲:“跑!狼來了!”
於生被這個小東西的突兀之舉嚇了一跳,但身體遠在那之前便做出了反應,他下意識地轉身就跑,而直到這時,一種遲來的毛骨悚然感和仿佛刺透靈魂的冷意才堪堪追上——龐大的惡意和死亡將至的預兆碾壓而至,衝擊著於生的心智,混雜在呼嘯的風聲中,追逐著他的腳步。
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