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的鬆鼠開始跟於生和小紅帽講述黑森林裡發生的事情。
“她是幾個小時前進來的,剛開始我都沒注意到——她也不哭,也不鬨,跟其他剛進來的孩子都不太一樣,”鬆鼠站在於生肩膀上,一邊歎著氣一邊說道,“這可能是她第一次‘真正’進入黑森林,但在今天之前,她大概已經做過很長時間跟黑森林有關的噩夢了……”
“她往哪個方向走了?”一旁的小紅帽打斷了鬆鼠的絮絮叨叨,“帶我們去。”
“這邊,”鬆鼠抬起爪子指了指某個方向,但緊接著又搖搖頭,“我覺得你們追過去沒有意義,那邊太深了,而且沒有任何小徑和小屋的燈光,黑暗中缺乏庇護,你們隻會白白被狼吞掉……”
小紅帽壓根沒在意鬆鼠的後半句話,這時候已經邁步朝前走去:“我們自己會判斷。”
“哎哎你……”鬆鼠頓時大叫起來,在於生肩膀上蹦跳著,緊接著又忽然壓低了聲音,“你不會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吧?”
小紅帽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一眼:“我知道。”
於生便跟著小紅帽一起,向黑森林的深處走去,而那隻鬆鼠便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個不停——它從於生肩膀跳到了小紅帽的肩膀上,看上去緊張又急躁:“你們這是在冒險!主動朝著沒有燈光的地方走肯定會遇上狼群的!連那隻大惡狼都會很快找上來!
“至少先去小路上或者小屋裡休息幾分鐘,好歹把狀態調整過來,尤其是小紅帽,你現在需要恢複穩定……
“那邊那個大人,你不是她朋友嗎?你倒是勸勸她啊……
“我看你們就是TM為難我一隻小鬆鼠!根本沒有人在意一隻鬆鼠的意見!
“為什麼這個世界對鬆鼠如此殘酷——還是我這樣可愛到冒泡的鬆鼠!”
鬆鼠高舉著爪子尖叫起來,然而就在它繼續發癲之前,小紅帽卻突然伸出手,攥住了這個有些吵鬨的齧齒類動物:“你好吵,再這樣我要把你扔進灌木叢裡——帶刺的那種。”
鬆鼠頓時就不吭聲了,過了幾秒才不情不願地開口:“你不能走上自暴自棄的路。”
“我沒有自暴自棄,”小紅帽抿了抿嘴唇,語氣突然很認真,“我說真的——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冷靜……至少比最近一段時間的每次‘入夢’都要冷靜。”
鬆鼠直愣愣地看著小紅帽,又有些困惑地抬頭看了一眼走在旁邊的於生,似乎想問些什麼,卻因頭腦有些混亂而半天沒開口。
於生則一路都沒怎麼開口,他隻是安靜地跟在小紅帽旁邊,精神卻始終集中著。
他在嘗試著感知——感知周圍的風吹草動,感知那些可能存在的、源自血液的聯係,感知那些狼群的動向,感知……那隻最大也最凶惡的惡狼。
隱隱約約的狼嚎聲從森林的黑暗深處傳來了,此起彼伏,到處都有。
天空殘存的昏黃天光不知何時已經消退殆儘,夜幕開始籠罩森林,但這夜幕又不是完全漆黑——一種更加陰森的昏暗感充斥在林木之間,昏暗中夾雜著冰冷的窺伺。
“狼注意到我們了,狼注意到我們了……”鬆鼠頓時神經質地飛快嘀咕起來,同時又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根乾硬的鬆針,“真是瘋了,我們要在完全沒有燈光的地方被狼吃掉!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於生微微眯起眼睛,在此起彼伏的狼嚎聲中,感知著某些細微的……“流動”。
有一道視線正掃過附近,在某個瞬間,他甚至能從那道視線裡看到自己的身影。
但視線的主人還沒有出現,惡狼隱匿在森林中,似乎還在繼續等待著什麼。
於生保持著對那道視線的關注,而後突然注意到走在旁邊的小紅帽腳步有些放緩。
少女的身體似乎在不自覺地發抖。
“你沒事吧?”於生立刻問道。
“我沒事,”小紅帽的語氣仍舊平靜,甚至連表情和眼神都好像沒什麼變化,“隻是走到森林深處的時候需要警惕起來。”
於生看著神色如常的小紅帽。
那道從森林深處投來的視線也在看著小紅帽。
甘美的恐懼,植根於童年深處,在黑暗中滋長,由記憶放大,彌漫在森林中。
於生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小紅帽的手。
後者吃了一驚:“怎麼……”
“彆怕。”
小紅帽神色有些彆扭:“……我沒怕。”
“強裝鎮定騙不過那隻狼,它能直接看到你的恐懼,”於生卻隻是平靜地注視著她的眼睛,“它在盯著你瞧。”
小紅帽微微睜大了眼睛,她疑惑了一下,忍不住開口:“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