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嘉貞娘子提醒,隻是聽見遠處傳來的儀仗聲,她就自覺站了起來,主動往宮門外去迎駕了。
嘉貞娘子忍不住在心裡邊說了句:早先乾什麼去了?
默默地跟了上去。
中宮的座輦到近前來,朱皇後也瞧見了德妃,倒是沒說什麼,但也沒有理她,一直到進了內殿,坐定之後,才使人去傳德妃來說話。
德妃是有點驕矜脾氣的,入宮之後她最為得寵,無形之中也被放大了性格當中負麵的那一部分,在聖上和太後娘娘那兒沒有表露出來,但是在彆人麵前,卻都是展露無遺。
這會兒知道犯了事,也懼怕給親生骨肉帶來災厄,德妃姿態放得很低,早早就打好了腹稿,見到朱皇後之後,便低頭老老實實地請罪。
朱皇後沒有阻攔她行禮,但也沒有故作姿態再去為難德妃。
她隻是言簡意賅地告訴德妃:“夏侯氏,管好你的嘴,不要再有下一次。”
德妃唯唯,畢恭畢敬。
朱皇後見她今次如此順服,反倒有些訝異了,看她身體微微顫抖著,難掩憂懼,轉念一想,也明白了幾分。
因為德妃做了母親,有了最深的牽掛。
她不敢用親生骨肉來做賭注。
朱皇後想到此處,語氣便略微和煦了幾分,甚至於不吝於再提點她幾句:“我讓你管好自己的嘴,不僅僅是讓你在我和賢妃這樣的人麵前知曉分寸,在地位不如你的人麵前也是如此。”
她把話挑破了告訴德妃:“這回的流言不是衝著你我來的,是衝著皇長子來的,而究其根源,還是因為你在宮裡不修口德,所以才有人要擋一擋皇長子的路,明白嗎?”
德妃麵對朱皇後都敢去跳一跳,對賢妃也不很放在眼裡,更何況是地位上不如她的人?
這幾年,前前後後到底得罪過多少人,隻怕德妃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頭頂上有幾位大佛壓著尚且如此,來日要真是母以子貴成了太後,那還得了?
因為不想看到德妃來日得勢,洋洋得意,所以要在皇長子落地之後第一時間對她最大的倚仗,也就是皇長子進行狙擊。
她被自己從前缺過的德反噬了。
德妃聽得麵露愕然,思忖之後明白過來,當下心頭駭然,懊悔之情油然而生,緊隨其後的便是惶恐與懼怕。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皇長子是她的倚靠,也是她的命門。
彆人可以出手無數次,但她隻要輸一次,就全都完了。
朱皇後見她聽明白了,也就無謂再去多說,當下端茶送客:“你才剛生產完,回去歇著吧,這個月就不要出門了。”
既算是禁足,也算是一種保護。
德妃有些赧然,麵紅耳赤道:“皇後娘娘,我……”
朱皇後平靜地看著她。
德妃“我”了半天,最後也沒能說出個什麼來,神色複雜地行個大禮,協同夏侯夫人退下了。
等出了鳳儀宮的門,德妃坐上步輦之後,頭一個看的就是嘉貞娘子。
嘉貞娘子以為她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也做好了解答的準備,沒成想德妃開口之後,問的卻是:“嘉貞姐姐,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隻要你開口,我一定幫你做到!”
又問她:“嘉貞姐姐,你不缺錢吧?缺的話就說個數,管夠!”
德妃作為上司,誠然有著令人討厭的驕橫,但是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的,突出表現為她從來不給底下人畫餅,都是直接喂餅的。
從前嘉貞娘子剛到披香殿的時候,德妃也送了許多東西給她,不隻是她,連同宮外的費家,也大手筆賞賜了。
隻是那並不純粹是為了表示對於嘉貞娘子的嘉許,半是為了表現給太後娘娘和聖上看,還有一半是為了表示自己聖眷正濃。
如果不是真的得寵,聖上怎麼會專程去問了太後娘娘的意思,請嘉貞娘子來照顧她?
但是這會兒再問,就是真心實意的了。
嘉貞娘子聽了不禁有些無奈,邊走邊道:“娘娘,不要隨便做出這種許諾啊。什麼‘隻要我說了,就幫我做到’,萬一我說了一件您做不到的事情呢?求了,卻沒能得到,反而容易讓人生出怨懟之心來。”
德妃麵露疑惑,下意識道:“可是嘉貞姐姐很聰明,應該不會說我做不到的事情吧?”
嘉貞娘子嘴唇微張,臉上訝異之色一閃即逝。
“……”德妃憤怒起來:“你那是什麼表情?覺得我不應該說出這麼靈光的話,是不是?!”
嘉貞娘子:“我不是,我沒有!”
德妃宛如一隻充了氣的河豚,圓鼓鼓的,怒道:“彆裝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就是這麼想的!”
嘉貞娘子瞟了她一眼,捂著嘴,麵露微笑:“好吧,我就是這麼想的,你能怎樣?打死我?嘻嘻。”
德妃:“……”
嘉貞娘子冷笑了一聲,還追上去砍了一刀:“我想錯了嗎?你本來也不像是能說出聰明話的樣子來!”
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