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裡情緒低迷,也是常有的事,她心裡苦悶,也覺得無力,偏又無從紓解。
扭頭瞧見孩子躺在旁邊一臉懵懂地看著自己,心裡酸澀襲來,不由得埋臉在他的繈褓裡,瞞著所有人,無聲地哭了。
……
嘉貞娘子剛進鳳儀宮,就瞧見外邊候著幾個熟悉的內侍,是九華宮的人。
她便知道,賢妃也在這兒。
大公主坐在一個小小的、蘑菇形狀的凳子上,對著一麵與她身高齊平的鏡子,兩隻腳優哉遊哉地在晃悠。
朱皇後坐在矮凳上,麵前擺著各式各樣的細碎寶石湊成的珠花,正跟宮人們盤算著怎麼給大公主梳幾個好看的小辮子。
給小女孩兒梳小辮兒,戴亮晶晶的首飾,穿精致的小裙子,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有成就感啊!
嘉貞娘子心想:先前大公主頭上戴的寶石蝴蝶發釵,顯然不是賢妃娘娘的風格,八成是朱皇後給的。
再看賢妃坐在一邊做刺繡,神色恬靜而安寧,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朱皇後說著話,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刹那之間,又覺得悲從中來。
多歲月靜好的生活啊!
不敢想象融入進去會有多舒服!
嘉貞娘子暗歎口氣,行禮之後,把賬本交過去了。
朱皇後請她坐下,宮人們便默不作聲地送了茶飲過來,她手上動作沒停,有女官把賬本拿過去,一頁頁徐徐翻開。
朱皇後點點頭,使人去取自己的印來蓋上,算是通過了披香殿上個月的賬目。
這個過程當中,賢妃一直都沒作聲,直到女官將賬本遞還到嘉貞娘子手上,她才關切著輕輕說了句:“娘子臉色不太好,近來時節變幻,也該擅自保養才是。”
嘉貞娘子謝了她的好意。
賢妃微微頷首,也沒再說什麼。
等嘉貞娘子再回到披香殿的時候,天色已經大黑了。
她往寢殿裡瞥了一眼,見那窗紗隻隱隱地透出來一點微光,倒是有些驚奇:“娘娘已經歇下了?”
宮人低聲說:“聖上走了之後,娘娘說有些累了,想歇著,就叫把燈滅了。”
嘉貞娘子又問:“娘娘用過晚膳了沒有?”
宮人輕輕搖頭。
嘉貞娘子若有所思。
……
已經過了子時,德妃卻也沒有什麼睡意,枕著自己的手臂,怔怔地在出神。
外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也沒有分神去管,直到聽見那聲音伴隨著一團橘黃色的明亮往寢殿裡頭來了,而後是輕輕的一道置物聲。
她有點心慌,保持著靜止的姿勢一動不動,耳朵警惕著聽著動靜,像是一隻誤入狼窟的兔子。
身後的人也沒說話,如同來時一樣,腳步輕柔地出去了。
那團光卻留下了。
德妃聽著動靜,悄悄回頭去看,就見桌上亮著一盞美人燈,旁邊擺了一碗熱食,上頭還架著一副筷子。
她又有點想哭了。
嘉貞娘子熄了燈,百無聊賴地坐在寢殿正對著的玉階上,眼看著窗前多了一束細長的影子,而後在窗紙上顫動起來。
她麵無表情地想,費嘉貞,以後你可不能再怨這怨那了,這都是你自己找的!
……
阮仁燧覺得這兩天披香殿裡的氛圍很古怪。
嘉貞娘子冷著臉不說話。
他阿娘低眉順眼,老老實實。
兩個人私下裡相處的氛圍也很古怪。
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想不明白……
不過,這總歸是一件好事吧?
他這麼想著,冷不防他阿娘忽然間丟下來一個大雷。
不隻是他,連同嘉貞娘子都給驚住了。
“……娘娘,打算把小殿下送去千秋宮教養?”
德妃低著頭,少見地有些局促,還有點對自己的嘲弄:“我沒本事,也幫不了他什麼。”
她兩隻手攪在一起,慢慢地細數:“我又笨,性子也不好,還總是得罪人,滿宮裡除了陛下,沒有人喜歡我……”
陛下也不知道還能喜歡她多久……
德妃的聲音更小了:“太後娘娘願意撫養歲歲,是給我體麵,我該高興的。”
嘉貞娘子問她:“娘娘確定要這麼做嗎?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今天把皇子送去,明天再反悔想要回來,太後娘娘就算是好性兒,也會惱的。”
更彆說太後娘娘從來都不算是什麼好性子的人。
德妃默然幾瞬,終於點了點頭:“嗯。”
嘉貞娘子就說:“那就先把咱們這兒該做的事兒辦好,看到時候帶什麼人過去,乳母保母之外,是否還要點人跟著,額外帶什麼東西,乃至於乳母們每日的食單什麼的……”
德妃低低地又“嗯”了一聲。
嘉貞娘子便轉頭出去安排起來了。
阮仁燧急得滿頭大汗!
不是,有沒有人想聽聽當事者的意見啊?!
並不想過去,謝謝!
阮仁燧掙紮,阮仁燧反抗,阮仁燧被發現異常,阮仁燧被抱去喂奶。
阮仁燧:“……”
阮仁燧氣得哇哇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