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話,一聽就是編的。說完,覺得自己簡直是沒話找話說,廢話廢得全身冒著傻氣。以她的伶俐,她才不會這麼轉不過彎呢。她這一輩子,哪裡曾有這麼傻過?
冼銳仍然是笑而不言,他果然又隻是“好好地聽。”
這話題好難找,湘瀟絞儘腦汁,仍然無話可說。
她想說她的日常,又怕他嫌她瑣碎。
她想說她看的雜誌,小說,又怕他嫌她沒水平。
這可不像她跟雲,小葉,小柳,可以想到什麼就扯什麼,總有怎麼說也說不完的話。
她可是知道,這是要有所篩選的。
抬頭看見冼銳刮光了的胡子,她忽然有了話題。她傻傻地對他說“記得上次我說你的胡子紮人,你竟然馬上就用電動剃須刀,把它刮去了。周哥,郗哥還有小王,他們都在場。你知道不知道,我躲在背地裡偷偷地笑,真好笑。”
“什麼時候,我怎麼就不記得了?”冼銳笑道,動了動身子,終於開了口。
“你臨走前的那天晚上,我去賓館送你。當然,我說你胡子紮人的時候他們都不在,可是當他們從樓上下來之後,你卻都沒有忘記,卻開始刮胡子了。”湘瀟仰頭看著他,提示他說,“你想起來了嗎?”
“哦,我記起來了。”冼銳恍然大悟,高興地道。原來,他的記性竟然這麼好。原來,每一件事情,他都能夠記起來。他裂開嘴笑著,伸出手去摟住她的脖子說“這次我要紮你了。”
“可惜你忘了留胡子啦。”湘瀟說,一邊嬌笑,一邊掙脫。
“沒有胡子也照樣紮你,我不僅要紮你,而且還要吃了你。”冼銳說,此時他的心中已經燃起了一團火。他更緊地抱住了她,不讓她離開,半步也彆離開。
“你不是說,你不會吃了我嗎?”她偏說。
“我什麼時候說過?”他偏不承認。
她告訴他說“從邛海回來的那天晚上,你站在樓梯上的鐵門後麵,對我說,‘你怕我乾什麼呀?我又不會吃了你。’”
同是一句話,彼時傷心,而此時卻用以博得一笑。就如白居易那一句,“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放在《琵琶行》裡與放在月餅盒上,大不相同,大相徑庭一樣。
冼銳大笑著,吻著湘瀟,得意地說“我就要吃了你。郗湘瀟,我就要吃了你,咱們兩個一起——融化掉。”他喃喃地說“我喜歡你,我對你是真心的。”
湘瀟不再說話,他吻得太狂了,她有些害怕。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關於“胡子”的話題,不但讓他聯想到了“吻”。還有,其他。
她的心跳很快,她的雙頰緋紅。
他要她跟他說話,她能跟他談什麼呢?
談工作,談事業?
她的工作,有什麼好談的呢?
她的生活,又有什麼好談的呢?
談文學談音樂,談經濟談社會,她都隻知道一點點皮毛。
談感情,他們也隻相處了短短幾日。就是把過去說過的話,經過的事,全部都翻轉過來再說一遍,也沒有那麼多好說的。
她的本意,隻是想微微地,觸動一下他的心。她的本意,隻是想略略地展示一下自己的情趣,隻是想微微地觸動一下他的心,隻是想輕輕地拔動一下他心上的那根琴弦,讓他動一下情。
她本來隻是想點一根小小的蠟燭,她本來隻是想尋找一點點愛情的光亮。沒想到,每一次,都好像惹火上身一樣。
那個初戀,就是你盼他來,又怕他來。
明明談的是情,惹來的卻是欲。在成年人的世界裡,難道不都是這樣的嗎?隻有在學校裡的小孩子的眼裡,談情說愛才隻是純粹地談談情,純粹地說說愛。
“我冷,你躺到床上來,我跟你說話。”冼銳道,聲音很輕,很柔,低得隻有兩個人才能夠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