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段正淳獨自坐在一間酒樓之中,一邊喝著酒,一邊望著門外寂靜無聲的街道。
整個酒樓之中,隻有他一個客人,除此之外便隻剩下拿著一塊抹布無所事事的在櫃台前默默擦拭的掌櫃。
酒樓中一個夥計都沒有,連酒菜都是掌櫃親自到後廚準備的。
這是街上為數不多的還開門迎客的鋪麵之一。
“人都跑光了,掌櫃的為何不走?”
段正淳仰頭喝了一口酒,淡淡的問了一句。
聽聞話音,掌櫃的扭頭看了一眼,苦笑道“家中老母病重,不宜長途跋涉,小兒也才剛出生不久,能跑去哪兒?”
段正淳道“那為何不關門歇業?這兵荒馬亂的,還有生意麼?”
掌櫃一邊擦拭著櫃台,一邊繼續道“開著門總比躲回家裡強,多少也能有點生意,住在柳園中的那些江湖俠客,有時候也會來光顧。”
“就好比客官,如果我關了門,想喝酒的時候您豈不是無處可去了?客官也是住在柳園裡的人吧?”
段正淳點了點頭,繼續道“蒙古大軍來勢洶洶,難道你不怕?”
掌櫃的苦笑道“怕,怎會不怕?可是怕有用麼?敵人不會因為我們害怕就放過我們。”
“我相信,朝廷不會不管淮安的,也不會不管我們。”
“就算沒什麼生意,我在這裡留一盞燈,也是想告訴那些還留在這裡的人,災難總會過去,淮安郡還在,希望還在。”
聽聞此言,段正淳臉色一怔,不由得有些動容,他沒想到這些話會從一個酒樓的掌櫃口中說出來。
或許,這就是淮安守軍明知沒有增援,也要誓死守護這裡的原因吧。
正在這時,兩輛馬車停在了酒樓外,接著四五名商販打扮的身影緩緩走入了酒樓。
“掌櫃的,還有吃的麼?”
“快給我們做些吃食,上幾壇好酒!”
為首一名長滿絡腮胡的中年人四下看了一眼,解開了皮襖,大聲說道。
“您看,這不就來生意了麼?”
“諸位客官稍坐,馬上就來!”
掌櫃的衝著段正淳笑著低語了一句,接著立刻招呼著幾名商客,快步向後廚走去。
段正淳笑著搖了搖頭,舉杯再次一飲而儘,有意無意的打量了幾眼坐在門口附近的五名商客。
幾人落座之後就開始小聲交談著,臉上一會兒帶著笑意,一會兒又滿麵擔憂,聊著一路之上的所見所聞,以及淮安郡如今的困境。
段正淳耳力驚人,從幾人的對話中已經知道,他們是常年在大宋和蒙古國之間走貨的茶商。
“出了淮安郡就是邊境,到處都是蒙古韃子,這兵荒馬亂的,諸位難道不怕麼?”
段正淳一邊倒酒,一邊緩緩問了一句。
聽到話音,為首的那名中年人轉頭打量了一眼段正淳,遲疑了一下,笑著說道“做我們這行的,都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打仗就不做買賣了麼?”
“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日子總得過不是?話說的難聽點,越是這種時候,貨就越值錢。”
“跑完這一趟,頂我們過去半年的收成。”
隨著話音落下,同桌的其他四人也紛紛點頭附和。
段正淳頓了一下,繼續道“可是城外這麼亂,內城雖然沒有封禁,但外城恐怕早已禁止出入了吧?幾位還能出得去麼?”
中年人狡黠一笑,低聲道“貓有貓道,狗有狗道,我們自有辦法,就不勞公子操心了。”
聽聞此言,段正淳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繼續默默地喝起了酒。
很快,掌櫃的就將做好的酒菜全都端上了桌,五名商客不再交談,一個個狼吞虎咽,看起來就像是趕了很遠的路,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掌櫃的重新回到了櫃台後,手裡又拎起了那塊抹布,明明櫃台已經被擦得一塵不染,可他卻依舊不停地擦拭著,就好像不忙起來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幾名商客動作很快,沒過多久就將桌上的菜肴一掃而空,一個個滿意的拍著肚皮,接著又互相推杯換盞的喝了幾碗酒。